“皇上,不可!”
“太尉一职非同小可,怎可由女子担任?!”
辰让看向大臣,淡然道:“孤也是女子。”
大臣急得满脸通红,皇上为帝本就是无可奈何,可太尉一职多的是人想坐,怎轮得上一个女子?
登时气道:“皇上是皇上,常人怎配相提并论?”
“她护驾有功。”
大臣:“就算护驾有功,大可赏黄金几万两,何须太尉一职?”
“她护驾有功。”
大臣愕然:“……皇上是责怪臣等没有护驾?”
辰让点头:“不错。若尔等也有护驾之辈,孤也可封你们做高官。”
大臣憋得口干舌燥,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了,他们哪里还有机会去护驾?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华自达上奏道:“敢问皇上,帝夫是何位?”
辰让看向丞相,知道他的意思,张翠翠的官职算不了什么,主要是张玲珑的位置,难定。她看向华自达,解释道:“帝夫乃后宫之独一无二。”
众臣面面相觑,着实没想到从前便不起眼的张家如今竟得了两份如此高的荣宠,可存泽帝重回朝堂,端的是一副强硬架势,他们……实在不敢再说。
华自达却是不惧,问道:“如此,帝夫便是皇后之位了。敢问皇上,张玲珑从前不过一个戏子,如何配得上?”
辰让本不愿与华自达起争执,因为她知道,从前周光显得势,丞相的日子很不好过,就连太妃也大受牵连,但显然,华自达不留情面。
她道:“孤意已决,今日退朝,丞相留下。”
华自达不由皱眉。
等到殿内只余二人后,辰让才道:“丞相,张玲珑救驾有功。”
华自达很是激动:“救驾有功大可赏金赏银,皇上怎能让戏子做皇后?”还封帝夫,创新封号,张玲珑他何德何能?
辰让眨眼:“他不缺金也不缺银,张家……比孤富足。”
华自达一顿,又道:“那也不能做皇后。你瞧瞧,他有做皇后的仪态与气量吗?先前便与少使打架,今后还得了?”
说起这个,华自达便是一肚子的气。
那些人如何受封都不要紧,哪怕张翠翠坐到他的位置也无所谓,唯独张玲珑——决不能做皇后。
帝王的孩子怎能有那样的父亲?
辰让见他说不通,便不开口了。
华自达却不甘示弱,甚至上了殿,站在辰让旁边絮絮叨叨,只盼着她能收回帝令。隐隐约约间,辰让觉得似乎又回到起初才做皇帝的时候。
那时候,丞相也是这样絮叨的。
当然,态度要更加恶劣。
她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看向发色白兮的老丞相,笑道:“丞相,孤会看着张玲珑,他不会惹事的。”
华自达被这笑一晃,不知怎地,气势竟弱了几分。
可他还是不肯松口:“总之,若皇上非要立张玲珑为皇后、为帝夫,那么老臣便告老还乡,再不做这丞相,从此以后,再不入硕阳城!”
说罢便走了。
辰让看着他不复从前健硕的身影,有些失神。
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不由一笑道:“丞相还是老脾气。”
辰让道:“拿最好的补药,送去丞相府。”
“是。”
小太监应了,又听辰让道:“听闻人参珍贵,你也留一株。”
小太监愣住。
待目光落到自己被夹得变了形状的手指后,终是泪眼婆娑道:“多谢皇上。”
能再回来伺候、不受嫌弃已是大幸,却未想……
小太监走时,张玲珑便来了。
今日他穿的是最艳红的衣衫,依旧提了酸梅子汤,不过却是两碗,一碗在殿外给了小太监,眼睁睁地看他喝完后,问道:“好喝吗?”
小太监被酸的眼冒泪花,违心道:“好喝。”
张玲珑又在袖中拿出一盒药来,道:“我娘说这东西能驱痛正骨,你试试好不好用。”
说完便入了殿。
小太监怔怔地看着张玲珑的背影。
终是没忍住,眼泪砸到地上。
……好酸呐。
殿内。
张玲珑将酸梅子汤递给辰让,见她面不改色地喝光后,悄兮兮地一笑道:“皇上,酸不酸?”
辰让狐疑看他。
“刚刚我在小厨房尝过一口,当即便吐了出来,现在还酸的牙疼。”
辰让:……
她也牙疼。
且是第二次。
“酸吗?”她违心道,“孤不觉得。”
张玲珑也是疑惑,又喝了一口。
登时眼睛溜圆。
奈何辰让看着他,张玲珑知道这里是大殿,不得亵渎,更不能吐口水,只得咽下。
这一口,酸的他牙也疼,眼也花。
他揉了揉眼,掩下泪意,这才凑到辰让旁边道:“皇上,再过一月便是我的生辰,娘说得去北方拜一拜外爷,后日启程,你也去罢?”
辰让一想到华自达还未同意帝夫一事,怕脾气火爆的张翠翠再闹出事端,遂道:“张娘先回。三日后,孤生辰,你陪孤过,过了再走。”
闻言,张玲珑一呆。
“你、你也过生辰?”
辰让眯眼看他。
怎么着,她不能过?
张玲珑当即道:“我是说,总是我在过生辰,好不容易皇上要过生辰了,自是要听您的!更要陪您过!”
辰让却更在意张翠翠走不走。
她道:“张娘先走。”
“好。”思及张娘要“一家子一起走”的话,张玲珑有些为难,但还是保证道,“交给我。”
等张玲珑回去撵人走的时候,张翠翠便发觉不对。
张翠翠今早便接到了赐官太尉的旨意,太尉府虽没搬,但官服也到了——而今,她惦记的只余一事。
她问道:“皇帝给将军们封官了?”
张玲珑点头:“封了。”
“她可封你做了贵妃?”
张玲珑一愣:“什么贵妃?”
张翠翠登时明白了,气道:“我这太尉都得了,人都下了朝了,你竟还不知贵妃一事?你方才是不是才从她那过来?”
张玲珑傻眼。
这亲娘的脾气,怎么说爆就爆?
“着什么急啊,我都不急,您急什么?”张玲珑嘀嘀咕咕,“贵妃有什么好,我又不稀罕。”
先前他或许想做良人想做官,但与辰让一同经历过那样多的事,他而今觉得,能待在宫里,哪怕像小太监一样端茶送水,他也心甘情愿。
旁的,又有什么稀罕?
“你不要是你的事,她不给是她的事!”张翠翠气得要进宫,“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是怎么卸磨杀驴的!”
妇人见状,急忙拦住。
捂了嘴,拖着人进了屋,才算消停。
很久之后,妇人才从房里出来,此时房间内已经没声音了,可见张翠翠安分了。妇人一笑,道:“大小姐也不想这样,但就是忍不住,小少爷,千万别怨她。”
张玲珑看向妇人,叹道:“付姨,你说我娘现在也找到我了,怎么还这样倏忽大变?这根结,是不是在我爹身上?”
妇人一怔,敷衍道:“或许罢。”
张玲珑又问:“那将我爹找来,会不会好些?”
妇人诧然,几乎能料到那场面,忙道:“小少爷,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让他们见面!”
“为什么?”
“听话就是了。”妇人饱含深意道,“只要你不想让你爹死,也不想让大小姐疯,便千万不要那么做。”
张玲珑默然。
“其实,我爹就在不远的齐曲县,如果能把他带来……”
说着,他便噤了声。
门口,张翠翠正走出来,见他噤声,不由一笑,问道:“你们说带谁来,是带辰让吗?”
妇人急忙过去,作势要捂张翠翠的口,道:“大小姐,姑娘现在可是皇上,您不能直呼其名啊!”
张翠翠掩下不耐烦,又问:“总之,她何时兑现承诺,我便何时走。后日不走了,再等等。”
张玲珑想起对辰让的保证,说道:“娘,其实三日后是皇上的生辰,皇上想让我陪她过生辰,到时再让我做贵妃,正好两全其美!”
“当真?”
“骗你做什么?”张玲珑道,“只是我们要过生辰,启程最快也要五日后,娘还要将那些百姓带回北方,不如先行一步,我们很快便能追上。”
张翠翠疑惑:“你……们?”
张玲珑笑道:“皇上也与我一起去。”
闻言,张翠翠煞是惊喜,登时放心。她知道,在辰让的心中,小灯儿到底是非同寻常的,竟陪他去北方祭祖,当真是好的。
终是点头答应。
她可以带人先走,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一事。
张玲珑走后,趁付宁不注意,张翠翠便骑马离开了硕阳城。
夜深了,她带着引路人,快马兼程地穿过客渠县,直奔齐曲县而去!
直到那一处,挂着褪了色的红灯笼的人家。
此刻正是黄昏时,小院干净简朴,颇有一副世外人家的模样。
张翠翠坐在马儿身上,不知看了多久,失神之间,听闻身后有谁在赶车,伴随着铃铛声,不由回眸看去。
铃声戛然而止。
张丰年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她,登时停了脚步。
身旁的马儿随之停下。
虽未动,却有些烦躁,鼻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