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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你想干什么!
  张玲珑第一次见有人将他爹气得上吊。
  上回他瞧见,还是因着偷偷学戏被发现,张丰年用死来威胁他,可也只是拿着绳子做样子,也没像今天似的,蹬了小板凳。
  他娘跑的是最快的。
  在听到异响后便奔到了屋子里,将他爹救了下来。
  张丰年的脖子甚至没来得及勒红,便躺在那里装死。
  张翠翠叹气一声,看他们二人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他说些话。”
  张玲珑可不敢走,他怕张翠翠再继续勒死张丰年。
  辰让却扯了他的手,往门外走。
  张玲珑悄声道:“我娘有刀。”
  辰让想起方才看到张丰年偷偷比划着让他们走,不由笑道:“他不怕。”
  “谁不怕?”
  张玲珑狐疑,等回神时,已经到了小院外。
  此刻,方才的老太太去而复返,还带了儿子儿媳,扬言要为她出气,张玲珑不由扶额:好多烦心事啊!
  老太的一家都以为她怎么着了,滚了一身的土回了家,但肯定是受了欺负,便来喝道:“谁打了我娘?”
  张玲珑道:“没人打她,是她自己看热闹摔的。”
  儿子转头问老太:“娘,真的?”
  老太当即举起巴掌拍他:“什么真的假的,你娘都被人欺负得屁滚尿流了,居然还不帮忙出气?”
  儿子急忙躲开,知道又是老太在撒泼,直接扭头跑了。
  儿媳走不得,只得搀着老太,怕她再摔倒。
  老太将地上的小板凳拨正,坐了下来,一边眯眼瞪着张玲珑,一边不时敲打拐棍,骂道“小崽子”。
  张玲珑不是第一回挨她骂,因而不痛不痒的。
  辰让却心中不痛快。
  她看了眼老太,起身过去。
  老太吓了一跳,喝道:“你想干什么!”
  辰让将她拉起来,拿出小板凳,道:“这是张家的。”
  老太抿着牙,将拐棍敲得噔噔响:“不坐就不坐!有什么了不起?”
  话未毕,便见辰让淡淡地,将小板凳从腿到面,“咔吧”、“咔吧”地拽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木块块。
  儿媳欲哭无泪:“娘,咱走罢。”
  老太亦是震惊无比,方才那个丢板凳的就够横的,没想到现在这个小的更横,哪里还用儿媳劝,当即跑得飞快。
  张玲珑:……
  “我就说她身体一贯很好。”
  辰让点头:“最少活到九十九。”
  二人在院中等了一下午。
  待张翠翠二人出来时,竟是破天荒地心平气和。
  细细看去,两人的眼圈都红彤彤的。
  见张丰年收拾了包袱,张玲珑了然道:“爹,你要去北方?”
  “是啊,正好去见见你外爷,烧些纸。”张丰年看向辰让,道,“您便是皇上罢,果真能屈能伸,小灯儿能入您的赘,是张家祖上有福。”
  张玲珑:……这两口子能不能别叫他小灯儿了?
  辰让垂眸揖礼。
  “亦是父皇有福。”
  张丰年点头而笑,看向旁边的张翠翠,伸手道:“走吧。”
  张翠翠握住,待走到张玲珑身边时,张玲珑觉得手里被塞了个什么,等人一走,才发现是把刀。
  这娘,可真是……
  张翠翠与张丰年一走,辰让与张玲珑也回了硕阳城。
  因着先前误了生辰的缘故,回宫后,张玲珑又要给辰让补,辰让并不在意,只说:“皇室只过寿。”
  张玲珑本欲说话,却听殿外有人道:“皇室虽只过寿,但皇上现在是十八岁的生辰,到底是不一样的。”
  辰让看向来人,不由起身。
  “太妃。”
  此刻的华盛儿,两鬓已白,苍老了许多,她看着辰让,眼睛不由泛红。
  她对辰让到底是有感情的,这些日子她受周光显控制,虽不好过,但得空时也在想辰让会如何?
  幸好,存泽帝并未辜负众望,终于回来了。
  华盛儿缓缓入内,旁边的小宫女花桂捧来一物,揭开后竟是留惠帝时所用的帝冕。
  那帝冕,前后各有十串玉石珠,帽身亦有金丝暗勾,花纹繁复细致,隐隐带着帝王的威气,令人陡然生敬。
  甚至,还带着几分留惠帝的不羁与肆意。
  张玲珑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辰让拉住他。
  张玲珑自觉没出息,顿时臊得脸色发红。
  辰让看向华盛儿,问道:“太妃,这是?”
  华盛儿道:“帝王十八应当加冕。这帝冕之上,玉石珠寓意十全十美,也为实心实意,我想,现在的存泽帝是当得起这顶帝冕的。”
  “这便是本宫与丞相送你的生辰礼。”
  辰让讶然:“丞相?”
  华盛儿看向张玲珑,笑道:“是啊,父亲虽与皇上有所争执,但心中一直牵挂于您,朝中之事迫在眉睫,还望皇上好生处置,不要令他失望啊。”
  说罢,华盛儿终是离开。
  张玲珑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太妃娘娘老了许多啊。”
  “可说起皇上与丞相有争执的时候,为什么在看我?”张玲珑看向辰让,疑惑道,“难道又是因为我?”
  辰让没说话,又回了座位处,却是点墨落笔。
  张玲珑随之看下去,怔怔愣愣间,看着她落笔之处,问道:“皇上,帝夫是什么位分?”
  他没听过啊。
  辰让没理会。
  后将旨意交给他,道:“张玲珑,若想成为帝夫,还需丞相同意,你可愿竭尽全力、令丞相点头答应?”
  张玲珑接过旨意,想起丞相老学究一般的模样,有些发怂:“我自己去?”
  “是。”
  “皇上也去吧?”
  辰让摇头。
  继续批折子:“速去速回。”
  张玲珑垂头丧气,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等他一走,辰让便唤来小太监:“去拿常服。”
  “是。”
  张玲珑前脚进了丞相府,辰让后脚便蹬上了丞相府的墙头。
  华自达本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张玲珑来了,懒散地抬了抬眼皮,只当没他这个人,华盛儿也不好说什么,便将下人带走,只留二人在此。
  张玲珑凑到华自达身后,悄悄捶起了肩。
  华自达没好气地拂开:“甭拿你那戏子的腔调过来。”
  张玲珑殷勤没献成,自不会认输,又坐到丞相旁边道:“其实丞相初见时,便知道我是一个戏子,也知道我是何等的腔调,不是吗?”
  华自达睁了半只眼看他:“那你说说,你是什么腔调?”
  张玲珑一笑:“自然是小人模样了。贪图荣华富贵、喜爱高官位分,除此之外,好像对什么也无一丝真心。”
  华自达觉得他说得真情实意,骂起自己来毫不留情,顿觉有趣,当即坐直了身子,道:“还有呢?”
  “还有,惹是生非、贪生怕死。”
  华自达点头:“你倒明白自己。”
  “从前不明白,也不觉得有错,不过是近日才知道的。”张玲珑看他,诚挚道,“丞相大人,都说一个人只有真正顿悟的时候,才会知晓自己的错处——您相信吗,现在的张玲珑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虽然依旧贪生怕死,却愿为皇上而死。”
  “虽然贪图宫中位分,却也只为陪伴皇上左右。”
  “为了皇上,即便不做帝夫、不做良人,我也愿意此后只着粗布衣物,纵然无权无势、无富无贵,人人欺我、骂我,我都可以不还手、不还口。”
  “这,便是现在的张玲珑。”
  闻言,华自达面目肃然。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张玲珑会说出这些来。从第一眼见到这个戏子,他便没正眼看过,可今日……他竟觉得这张玲珑,也没那么讨厌。
  此时此刻的张玲珑,不知怎地,瞧上去分外好看,绝非那种只是容貌出色,而是内里真的有东西。
  看来,逼宫一事,不仅存泽帝有了变化,张玲珑也是如此。
  或者,张玲珑变化更大。
  像是……
  活生生地变了一个人。
  可华自达只是嗤笑一声,道:“就算没有皇上给你什么,背靠张家,你也是富贵权势全在手,谁又敢欺你骂你呢?”
  张玲珑看他:“有。”
  “谁?”
  “您。”
  华自达皱眉。
  张玲珑道:“您当初在帝书阁骂我的那些话,我全听到了。”
  华自达眉头愈紧。
  “什么戏子无情啊,花枝招展了,腹中没有一滴墨了……”张玲珑伸手指了脑袋道,“当时我便全记住了。”
  华自达气得吹胡子:“帝书阁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偷听?”
  张玲珑笑了笑,认了:“是啊。偷听了。”
  许久。
  华自达终于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
  至此,墙头上偷听的辰让终于放下心来。
  张玲珑果然做到了。
  华自达,他答应了。
  其实,从今日太妃送来帝冕时,她便知道,丞相有些动摇了,但只是为了君臣的情分而动摇。
  至于现在,丞相的动摇,完全是因为张玲珑。
  张玲珑的情真意切,足以打动所有人。
  这一刻,辰让发现从前时好时坏的眼疾蓦然之间全好了。
  她的眼中,张玲珑的模样清晰至极——正如当日初见长桥之上,于戏声当中,遥远看到的所有,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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