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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喝多了撞的树
  再次见到张丰年,辰让与张玲珑几乎没认出他来。
  往常的素雅清衣变成了臃肿的大红棉服,像是胖了一圈。
  至于脸……
  两个眼圈又青又紫,嘴角也有淤青,见他们来了,张丰年出来迎接,说道:“儿子,皇上,你们来了。”
  “爹,您这是?”张玲珑又心疼又好笑。
  张丰年叹气。
  “喝多了撞的树。”
  辰让老实道:“不像。”
  “是不像……”张丰年悄声道,“你们两个先别住将军府了,让小付给你们安排个小院,等三月三你们再来。”
  “为什么?”
  张玲珑话音未落,便看一把菜刀飞出来!
  辰让拉他拉的及时,否则就要削了脸了!
  张玲珑:……
  “娘!你要杀夫杀子啊?还是想单过!”
  张翠翠讪讪出门,脸上还挂着白面,她道:“我这几日学做吃食,使刀太难了,一不留神就……”
  张丰年拿出袖中的东西,拿给二人看,告状道:“瞧瞧,这就是她做的吃食,说是糕点,差点儿没把我牙崩掉。”
  说完,张丰年将糕点一丢,捡起地上的菜刀,狠狠砸上!
  菜刀劈了。
  辰让:……
  张玲珑:……
  张翠翠挽尊道:“这糕点是做给我爹吃的,谁用你咬了?”
  张丰年凉凉一笑:“岳父第一回吃你做的东西,便要将一口老牙全咬烂?”
  “你懂什么!”
  张翠翠捡起糕点,看到廖真旁边的火炉,一把丢进去,道,“这东西跟纸钱一样,烧了之后就是酥酥脆脆的,咬烂什么牙?”
  等时候差不多了,张翠翠便将东西扒出来。
  黑乎乎的糕点看上去要化成灰了。
  一敲。
  烧火棍断了。
  张丰年翻了个白眼。
  张翠翠本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再经他这么一激火,登时来了脾气,举着半截烧火棍就冲上去,喝道:“张丰年!”
  张丰年不傻,藏到辰让与张玲珑身后,喝道:“张翠翠,别以为我怕你,我那是让着你,你别不知好歹!”
  张翠翠气得一跺脚,丢了烧火棍,转身便往旁边的大树撒气,举起拳头狠狠砸去!谁知张丰年跑得快,愣是赶在拳头落下前,自己挨了。
  这回,打中的是脸。
  张丰年当即便倒了地,吐出一颗牙来。
  张玲珑:……
  辰让:……
  他们总算知道张丰年是怎么“撞树上”的了。
  付姨听到动静,急忙捧来了冰块,递给张翠翠道:“大小姐,您这样可是伤人伤己啊。”
  张翠翠也是掩不住落泪,一边帮张丰年敷脸,一边道:“我也不想啊,可每次他都冲上来。”
  张丰年身上又挨了一拳。
  “你说你,跑来做什么?”张翠翠心疼地骂道。
  张丰年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牙齿上,口齿不清道:“这树是你父亲种的,总打它,打死了怎么办?”
  付宁恨铁不成钢:“那也总比打死你好啊!”
  又对张翠翠道:“大小姐,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若继续怒火中烧,可是伤人伤己,不如多喝些安神药,怎么样?”
  张翠翠叹:“那么苦。”
  付宁指着张丰年的脸,道:“不喝药,孩子爹可就活不了了。”
  张丰年神情委屈。
  张翠翠又叹:“再说吧。”
  众人:……
  张丰年的确是不值钱的。
  不过辰让与张玲珑的到来,张翠翠到底是高兴的,加上张玲珑甜言蜜语一大堆,哄得她每日两回喝下安神药,竟是再没发怒。
  托张玲珑的福,张丰年的脸已经逐渐好起来了。
  至于被打掉的那颗牙,张丰年把它埋进了土里,希望能保佑他长出新的。
  三月三那日,几人一同去了张将军的墓前祭奠。
  回来的时候,张玲珑跟张丰年说着悄悄话。
  他道:“爹,你跟我们一起回硕阳城吧。”
  张丰年摇头。
  “为什么?”张玲珑不解,“你是怕娘再把你抓回来?”
  张丰年看他,叹道:“起初我不知道她有这毛病,后来付宁说是因为我将你偷走,所以她才会这样。从前离开这里,是怕你学坏。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我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张玲珑突然一笑。
  “笑什么?”
  张玲珑道:“爹,你之所以要留下,是不是因为存的钱没了?”
  张丰年一顿。
  “听说我娘去齐曲县的时候,把你箱子里的钱全花完了,连吃带喝、连嫖带赌,稀里哗啦!”
  “胡说!”张丰年喝道,“她是吃喝赌了,但是没嫖!”
  见亲爹维护亲娘的名声,张玲珑便不说话了。
  这些年,张丰年为了躲张翠翠,藏在齐曲县,戏也不敢唱、话也不敢说,任劳任怨的做事赚钱,但张玲珑一直都觉得,这爹是牵挂他的亲娘的。
  从前他总怕亲爹去找亲娘,真的上吊不活了,所以很少惹事。
  但现在,爹娘相见,虽偶有不和,却也不错。
  “爹,那你就留下吧。不过……”张玲珑指着他的脸笑,“小心你的牙。”
  说完便跑。
  张丰年抬手便追。
  “你这狗孩子想被打死是不是?!”
  跟在其后的辰让与张翠翠二人,看到父子俩如此,均是一笑。
  远远的山腰处,积雪已经融化,一群孩子嬉笑追闹的声音隐隐传来,辰让抬眼,便看到那群孩子在放彩色的布风筝。
  花红柳绿的,看上去赏心悦目。
  辰让停了脚步,问张翠翠道:“这些也是张家染的?”
  “是啊。”
  张翠翠随着她看,心中知道,平民是不能使用彩色的,更不能染,便问道,“如今我做了太尉,又是皇亲国戚,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将染池关了?”
  辰让摇头。
  她看着飞得愈高的彩色风筝,轻声道:“我觉得,民间多些彩色更好看。”
  北方与南方的区别之一便是,多了那么一些彩色。
  因为有了张翠翠的染池,所以北方便没有南方那么单调。
  这些风筝,就像他们从前在张丰年的小院处看到的晚霞一般,令人喜欢。
  只是……
  “染池出来的布匹,唯有红色好看,其余的颜色便逊色了。”
  张翠翠道:“所以我喜欢穿红的,给小灯儿的也是红色。”张丰年的,也是红的。
  辰让点头:“听说,染布也有技巧。”
  张翠翠看她:“皇上所言何意?莫非你想……”
  “宫里有负责染布的师傅。”
  张翠翠眼一亮,却是发愁:“那些师傅比官员还要清高,自启帝开始便将他们奉为座上宾,想让他们交出这些本事,恐怕不会同意。”
  辰让自然知道这个。
  丰朝中,除了神婆主外,便是这仙染坊最为不同。
  当年启帝于民间发现这些染布的师傅,便带到宫中,用无尽的银钱与布匹供他们练手,代代传承,才做出今日的丰朝彩衣。
  所以,这些彩衣只有皇家与官员配享,是众所周知的。
  但现在,辰让想打破这一规矩。
  可想要打破,很难。
  仙染坊的人自成一派,从前便看不上官员,而今让他们交出所有的本事,更是行不通,他们不是皇帝的奴才,大可一走了之,而身为皇帝的辰让,对他们也无计可施,留不住、杀不得,很是难办。
  此来,她也想听一听张翠翠的办法。
  张翠翠见她这副模样,登时明白了。
  捏着下巴便开始想辙。
  “其实把人抓来,灌上金枝毒,不怕他们不招。但做这些事,需要很久很久,毕竟怕他们说谎,所以染布的每一步都得一试才行。”
  张翠翠打包票道,“只要你不查到我头上,一年之内必是能成的。”
  辰让点头:“有劳张娘。”
  张翠翠奇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皇帝琐事缠身,回去之后还要巡游,怎么还惦记这样的小事?”
  “张娘觉得这是小事?”
  张翠翠越发不解:“是啊,小的就像一只蚂蚁——还不如朝中大臣得风寒来得厉害。”
  辰让一笑。
  没有回答。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小事。
  她永远也忘不掉,那群人追逐晚霞说笑喜悦的模样,也忘不了,张丰年院外挂着的褪了色的红灯笼。
  她相信,不止一群人在追逐晚霞,也不止一个张丰年,会将褪色的红灯笼挂在门口。
  许久,她终于说道。
  “张娘,没有彩色的地方……”
  “很像一片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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