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鬼神之说向来不信,大概是干这一行出身,对于这些事见怪不怪了。
顾婉儿与我不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问车把式是怎么回事。
车把式说出了一件事:
在亚圣山的山脚下,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个有个叫牛德胜的人,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两样。一好喝酒,但是酒量有限;二好随了他的姓儿,好吹牛。
早年间,牛德胜是个走江湖的货郎,经常吹嘘自己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的大人物,还说自己和齐家是过命的交情。说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给他算过,他命硬得狠。
村里人不信,都知道牛德胜有个吹牛的毛病,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牛大胆。这个外号不是吹捧,相反,是故意寒碜寒碜他。
但牛大胆没想到这些,反而沾沾自喜,觉得这些村民们都服气自己。
有人故意拱火儿,就对他说了:“牛大胆,听说你胆子大得很呀。”
牛大胆眉飞色舞:“那是呀,我是谁啊。齐家老爷当年给我算过,老子命硬,能克死阎王。”
那人哂笑:“你要是真这么厉害的话,咱们俩打回赌怎么样。”
“赌什么?”
“咱们村子北边的亚圣山,你知道吧?在亚圣山上,有一株老槐树,据说槐树的下面镇着一块石碑。你去把那个碑扛回来,我就信你了。”
牛大胆不以为然地一笑:“就这?”
“是呀,你要是能扛回来,我给你磕仨头,从此以后你说啥是啥。不过,”这人话锋一转,坏笑着说道,“你要是扛不回来,那没别的,你就穿着你媳妇儿的大花裤衩儿,在咱们村里跑一圈就行。”
“哈哈……”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牛大胆一见乡亲们都笑话他,心里一恼,拍案而起:“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扛碑吗,我去!”
当晚,牛大胆就提着灯笼,一个人上了山了。
“后来怎么样了?”顾婉儿见车把式不说话了,便询问下文。
车把式把夹在耳朵上的香烟拿了下来,使劲闻了闻,然后叼在嘴里点着了,吸了一大口才说:“牛大胆一去不复返,过了两天,和他打赌的那人给慌了。牛大胆的媳妇儿还把这件事告到了村长那儿,村长赶紧打发人去找,甚至还花钱雇了专门懂登山的人上了山,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们又怎么猜得着?我没搭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还真在大槐树下找到了牛大胆了,不过他已经昏过去了,怎么叫他都醒不了。最神奇的是,还真的在大槐树下找到了一个石碑!”
顾婉儿不解:“大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牛大胆打赌不就是为了这块石碑吗?”
“唉,你不知道,其实打赌的那个人,是胡说八道的。大槐树有,但是石碑是他瞎说的。你想啊,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儿的。牛大胆被他这么一激,就算是老虎的须子都敢去拔几根下来。这人倒不如说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让牛大胆无从下手。这样一来,不管牛大胆敢不敢去亚圣山,他都输了。”
嗯,这人倒是挺聪明的,可惜没用在正路。我让车把式接着说下去。
发现牛大胆后,村民们七手八脚把他抬了回来,请医生来看过,药也吃了,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医生只说他是受到了惊吓,具体怎么回事,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牛大胆被抬回来的当天晚上,和他打赌的那个人突然疯了,穿着女人的衣服在村子里疯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追我,你不要追我……”
根据当天晚上目睹此事的村民所说,那样子,就像是有一个人在后面追着他。
村长意识到了不妙,急忙让人去请齐家人来。
那时候的齐家,还是齐老爷子执掌门户。他带着自己的儿子齐思贤来到了村子里,看过了牛大胆的病后,对症下药。当天晚上,牛大胆就没事了。
只是和他打赌的那人,却没那么好命了。就在牛大胆醒来之前的一个小时,这人穿着女人衣服,吊死在了村口的大槐树上!
村民们都说,他死的时候,双眼睁着,嘴角咧到了耳根,是一副笑模样,可吓人了。
后来牛大胆说,那天上了山,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衣服,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婉儿听完,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胳膊,眼神无助地望着我。
我思忖片刻,问车把式:“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车把式幽幽叹道:“死的那个人,是我本家的堂弟。我原来就是这个村子的。”他的语气哀苦。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这件事情如此清楚呢。
顾婉儿问我,要不要先去村子里找牛大胆问问看。
我心想,既然亚圣山陡峭难行,找一个上过山的人问问看,倒也合适。
于是我便让车把式带我们去那个村子。
这村子不大,名叫牛家村。里面住着百十户人,其中姓牛的就占了七成。
我们刚一到村口,就见到了一棵几人环抱粗的大槐树。
这棵槐树少说也有几百年了,树干笔直,枝丫苍虬,树冠苍翠硕大,像是一把大伞。
这应该就是当年那人吊死的地方了。乍一看到这棵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扑扑直跳,背后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举目细瞧,才发现树干上竟然留下了刀斫斧砍的痕迹,而且在刀痕附近有明显的血迹。
槐树下面,放置着一张石条案。条案上摆放着一些水果糕点,香炉里燃着三炷香,正有老人拜着。
车把式走了过去:“二婶,还记得我不?”
老太太塌着背,转回身来用一双老花眼打量着面前的人:“你是谁呀?”
“二婶,您又忘啦?我是牛德林啊,老七家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哦,老三家的。”
“不是老三家,是老七家的,我爹牛清贵。”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儿:“喊什么啊,知道你是老三家的。”
牛德林苦笑:“得得得,老三家就老三家吧,您老忙着吧。”
我们在牛德林的带领下,进了村子。
顾婉儿对于老人的行为很不理解:“牛大叔,他们拜那棵大槐树是为什么呀?”
“唉,这事说起来呀,就又是一个故事了。村子里要改道,施工队来了之后,嫌这棵槐树碍眼,要把它给砍了。谁知道,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