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让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旁边站着的小宫人,模样生得清秀俊俏,看上去分外干净。
不过,只看一眼,辰让便转了脸继续看折子。
似乎并不喜欢。
小太监忙低声呵斥:“还不滚下来,皇上身侧也是你能去的?”
小宫人被小太监拎出去,并不觉得如何,反而笑道:“公公,早晚我也要入后宫的,皇上身侧又怎么去不得了?”
小太监打了他的头,气道:“吴砚,新进宫的这些人,只有你在皇上殿中伺候,可见皇上是中意你的!你倒好,学妖妃,竟撺掇着皇上摔物件?”
宫人耸肩无谓道:“皇上心中有气,摔了东西将气发出来,总比憋出病来好啊。”
小太监一愣:这倒也是。
但终是嘱咐道:“记着,你千万老实些,丞相这几日也要入宫来看,你若能在丞相跟前讨到喜欢,等真入了后宫,位分自然不低!”
“知道了,谢谢公公。”吴砚笑道。
待小太监一走,他便又溜进殿内,再次来到辰让身侧,将那物件凑了过去。
道:“皇上,砸不砸?”
辰让看他。
不知怎地,脑中突然浮现起去年张玲珑刚入宫的时候,宫里招待几位公子时,张玲珑可劲儿地给她倒果酒的场景。
也是这般讨好的笑。
辰让接过那物件。
道:“这东西很贵。”
吴砚笑:“再贵重,也比不过皇上。”
辰让沉吟,问道:“吴砚,孤封你做少使如何?”
吴砚一顿,大言不惭地回道:“皇上,我想做帝夫。”
辰让没说话。
吴砚又问:“皇上不愿意,是因为心中还在牵挂从前的帝夫吗?”
“不错。”辰让偏头看向那物件,低声说道,“张玲珑身为帝夫,却对孤不敬之极,所以孤不喜欢张玲珑,也不喜欢帝夫。”
吴砚一愣:竟是因此?
辰让将物件放在吴砚手中。
看他道:“但孤可以封你做皇后。”
闻言,吴砚心下大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盏金蟾,跪地道:“谢皇上。”
“吴砚——今年你十七?”
“是,刚满十七。”
辰让点头:“的确是个好年纪,退下罢。”
吴砚恭敬退下,可辰让的目光却一直跟随他身后。
刚满十七?
怕不是两个十七加到一起?
落一灵说的没错,落二的确擅长变化,可再擅长变化的人,也会有错漏:譬如他的牙——那一口牙,哪里像十七的?
分明是三十好几的老磨驴!
因为落二的缘故,张翠翠留在长街小巷的人,被发现后便撤得干净。辰让虽知道另外的地方,但如今为防落二跟踪,只能不动作。
近日,因宫里选进来许多宫人,为给辰让的后宫添人,添合适的人,丞相与太妃都要挑花了眼。
原本,丰朝是不按家世排位分的,尤其是女帝的后宫,更无需用位分来制约前朝,所以这些宫人谁得了二人的喜欢,位分便会高一些。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些宫人中,居然有福琪梦。
福琪梦在见到丞相后,笑得文雅而不失敬意,他道:“丞相大人,皇后一位可有属意之人?”
一边说一边眨眼,意有所指。
太妃在旁笑得厉害,丞相又何尝不知道福琪梦的意思?
说起来,福琪梦算是皇帝身边的忠臣,又是将门之后,做皇后的确是够格的,可是……还有一个阴魂不散的吴砚。
那吴砚,丞相总觉得,他与从前的张玲珑一般令人讨厌,就算入了后宫也是蛊惑君王的妖妃,最好笑的是,皇帝居然要许他做皇后。
尤其这几日,皇帝还没下封后的旨,吴砚便将这消息传至后宫与前朝了。
小人得志!
见丞相为难,福琪梦问道:“可是定了人选?”
丞相道:“皇上的意思是,吴砚。”
福琪梦也听到过吴砚得意自称为后,但旨意没下,一切皆有可能改变。更何况,吴砚只是一个江湖卖艺的,身份有待追查,如何能放在皇上身边?
后来,福琪梦与丞相一盘算,便决定把吴砚挤出去。
很快,辰让的殿中,又多了一人伺候。
福琪梦端了一杯茶进来,笑着抬起头的时候,辰让是有些惊讶的:“福琪梦?”他怎会来?
福琪梦道:“本是要给皇上一个惊喜,但丞相说,我若想留在宫里,还要得到皇上的欢心才是。皇上,再次相见,您有没有欢心我啊?”
福琪梦这话说的俏皮又念故,辰让不由一笑。
她问:“丞相要你做什么?”
福琪梦将茶奉上,把吴砚一把挤开,笑道:“自然是给皇上端茶送水,捶肩捏腿了。若是您看书倦了,我也能为您打一套拳法,给您提神!”
吴砚不甘示弱,又往前一挤,道:“皇上,我会口中吐火,也能给您提神!”
福琪梦直接揪了他的脸,两边一扯道:“吐火?你给我吐一个看看?”
吴砚被揪得生疼,眼中霎时腾出两团火,可只是无力地扒着福琪梦,像是柔弱至极,后又被福琪梦薅了脸直接丢出殿外。
福琪梦:“嘴里吐火,烧了皇上的书怎么办,还不滚远点!”
“那是障眼法!”
“障眼法也不行!”
辰让看着殿外二人争吵,暗暗为福琪梦捏了把汗。
吴砚看上去虽然柔弱无力,可方才他眼底升起的那两团火像极了当日在小院屋顶丢瓦片的落二。
为防吴砚记恨福琪梦,辰让不得不装出气怒的模样。
抬手便将福琪梦送来的茶水摔了。
听到动静,福琪梦跟吴砚都进了殿。
“皇上……”
辰让看向福琪梦,道:“孤念你有功,可你胆大妄为、无视规矩,福琪梦,孤无需你伺候,后宫之中没有你的位置。滚回你的齐曲县!”
福琪梦讷讷。
“滚回齐曲县?”
他指着吴砚,不可置信,“就因为他?!”
“不错。”
皇帝居然认了!
福琪梦愣愣地看向旁边小人得志的吴砚,蓦然觉得这小子确实有些像张玲珑——可他要比张玲珑讨厌多了啊!
哪里好了?
皇帝是不是眼瞎犯了!
“还不走?”
福琪梦也有脾气,他道:“皇上既知我有功,便该赐我位分,而非赶人走。我会将此事告知丞相,哪怕……皇后一位非我所有,我也会留下!”
辰让心中暗叹:让你走你不走,非要钻进这火坑。
何苦来哉。
转眼又看向吴砚。
此时的吴砚并无防备,眼中的戏谑甚至来不及藏起,颇有几分落二的模样。
辰让沉脸,骂道:“得意什么,还不打扫干净?”
吴砚急忙收起所有,应道:“是。”
他捡着茶杯的碎片,一不留神便割破了手,可怜巴巴地举给辰让看:“皇上……流血了。”
辰让:……
“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