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胆说到这里,握着拳头的手轻轻抖动着,眉头紧锁,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年的恐怖一幕。
“那女人……你看见了?”顾婉儿见他迟迟不开口说下去,遂主动问了一句。
没想到,牛大胆蓦地站起身来,用一种尖利的声音叫道:“不是女人,那个……那个不是人……绝不是!”
他的这副反应,倒在我意料之中,我问道:“长什么样子?”
牛大胆踟蹰了许久,哆哆嗦嗦地点了一支烟:“穿……穿……穿着一件大红衣裳……坐在了树枝上……脸是……青色的,一半儿是……是漂亮的小媳妇儿,一半儿……没……没人样儿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艰难。
没人样是什么样?不过我也只是疑惑,并没有问下去。反正那些东西都长得差不多。
离开了牛大胆的家,牛德林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正要回答他,他又立刻摆着手说:“不过你们现在如果想去亚圣山的话,我就不送你们去了。本来这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今天让牛大胆一提,我他妈也怕了。你们可别笑话我,我还有一大家子人靠我养活呢!”
他看看身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村里长辈也不会让我去的。”
我笑了一下,这种事也不能怪他。
“既然是这样,那就辛苦牛大叔帮我办一件事吧。”说着,我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牛德林越听越惊讶,最后瞪着一双牛眼看着我:“真的?”
“嗯,既然我说出了口,就一定能办到。就看村子里的意思了。”
“那行,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这样,村口有个小卖部,你们去那儿等我消息。”
牛德林一转身,朝着东边的方向跑去了。
我扭过头来,发现顾婉儿正对着我微笑。
“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我微微皱眉。
顾婉儿说道:“是呀,写着字呢。”
我擦了擦脸庞:“写着什么?”
“阴谋诡计!”
这个丫头果然聪明,已经猜到我要干什么了。
果然,顾婉儿接下来就说道:“你是想帮村子里解决村口的大槐树是吗?”
我也不隐瞒,和她往村口走去,边走边说:“槐树从鬼,属阴。既然是规划道路嘛,当然是为了村民着想。老让一棵古槐挡在村口,这村子的风水也大受影响。不如今天顺手帮他们解决了,也算是积了一件功德。”
“不只是这些吧?”
连我内心的想法都被她猜出来了,我哑然失笑:“莫不是你懂得读心术吧?”
“呵呵,我可没有那样的本事,只是想到了牛家村有一棵槐树,亚圣山上也有。事情未免也太巧了,你也是想从这里看看,有没有可能得到一些线索。”
我不得不对这姑娘的敏捷思维深深叹服。
我们来到了村口的小卖部,说是小卖部,但在店门口支着一张矮桌,店主也卖茶水。
我便要了一壶,和顾婉儿坐下来边喝茶边聊天。
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茶,入口苦涩,但也能生津解渴。
顾婉儿说出了心里的忌讳:“一九,牛大胆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是不干净的……”
我摇了摇头:“其实鬼怪之说,并不可取。爷爷曾经和我说起过,所谓的鬼,只是一种存在于我们潜意识里的介质。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来说,比如说我们常听说的海市蜃楼,必须是在一定的条件下,例如光照、温度、环境等等,这些条件全都满足之后,才能见到,对不对?”
顾婉儿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你的意思是说,牛大胆见到的东西,也是幻象的一种?”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其实更像是一种……呃,”我想了半天措辞,“能量场,相互干扰的那种,你能明白吗?”
顾婉儿抿嘴轻轻一笑:“幸亏你没有当老师,否则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学生。”
我确实没办法将这种事情说通,只得“嘿嘿”干笑两声:“三衰六旺知道吧?”
“想考我?”顾婉儿眼睛一眨,“身衰、家衰、运衰,这是三衰。六旺,当然是指丁旺、财旺、畜旺、牧旺、农旺、果旺了。”
“对呀,六旺当头,鬼神不侵;三衰当道,霉运触头。牛大胆这人口无遮拦,信口胡说,口舌招尤乃是大忌。身衰的先兆,而且败运。三衰之中占了两条,明白了吧?”
顾婉儿问道:“那我们呢?”
“怎么,你也会怕?你可是摘星圣手,我是引路灵官啊,我们俩……”
“哎呀,没问你这个,我是问,我们到了亚圣山,该怎么找到葶苧呢?”
我愣住了,什么大槐树,什么石碑,这些不过都是旁枝末节,顺手即可解决,唯有要替齐家找的葶苧才是重中之重的正事。
顾婉儿说道:“葶苧只是古籍中有所记载,谁也没有见过,我们该怎么找呢?”
这件事倒难住了我,但齐家的事,应该责无旁贷。
我说:“这件事确实比较棘手,但亚圣山再大,我们也得找到它。”
顾婉儿倒没有反对,只是稍加迟疑:“只靠我们两个?”
“嗯。”
顾婉儿扭头看着远处沉沉暮霭中的亚圣山,苍劲挺拔,默然不语。
这一回,我倒是料中了她心中所想:“你是在想顾大叔?”
“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当初又为什么和齐家前辈说那样的话。”
“你先不要急,或许顾大叔就在亚圣山也说不定。”
顾婉儿突然转回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句话不过是我随口一说,想要安慰她的。但是又见她满脸的期待神情,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咱们都能想到为齐家排忧解难,更何况与齐家交情甚笃的顾大叔呢?葶苧解方,是齐思远告诉我的,连他都能想到。顾大叔的本事远在他之上,又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定顾大叔已经先我们一步去了亚圣山了。”
顾婉儿说:“他已经来这里半年多了,怎么还会逗留在那里呢?一九,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安慰我了。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三派有难。七爷仙游,齐大哥遭逢不测,接下来……就是我们家了。”
她神色哀婉,眼神流露着悲伤。我端起来的茶碗又放下了,心里一热,说道:“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去找顾大叔。”
“没用的,我……我不知道……”
不等她说完,我脱口而出:“去关外,找白家帮忙,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