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向前的山路小道边杂草丛生。
起初,庄籽芯滔滔不绝地和大伙儿聊着各种有趣的话题。
在周炜炜的提议下,她成为几位“亿万摄影师”镜头下的模特,背着小竹篓一路摆着各种飒飒的姿势。然而爬着爬着,她就像一只蔫掉的小蘑菇似的,不但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呼吸也开始大喘气。
夜里,山上刚下过雨,泥土沾着雨气,混成烂泥。
庄籽芯脚上的解放鞋即便是垫了鞋垫,还是有些大。有好几次,她差点滑倒,若不是周炜炜和徐开乐两人保驾护航,她怕是早就一脚滑空滚下山了。
她摘下草帽,有气无力地扇着,幽幽地问了一句竺溪孃孃:“竺溪孃孃,还有多远?”
“到了。就在那边儿。”竺溪孃孃指着右手边的核桃树。
终于到了,庄籽芯立即找了棵树依靠着大喘气:“我不行了,我要歇一下。”
兰姐说:“我们这才爬多久,这点远,我们连一个小时都没得爬到。小姑娘你这身体不得行啊。”
庄籽芯牵动嘴角,勉强挤了个笑容。
要知道在城市里,她这样的上班族,除了上下班,除了非必要的应酬,她们是一回到家能躺则躺,周末能不出家门就不出家门。
与那些在公园里飞檐走壁、气吞山河的大爷大妈相比,她就是一个废物好吗?
徐开乐说:“兰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在城市里,年轻人都跑不过老年人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是体能废物。”
兰姐立即说:“你在说我是老年人?”
徐开乐挠挠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兰姐立即举起竹竿,作势要打徐开乐。
“兰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徐开乐扛着吊杆话筒四处躲避。
庄籽芯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她也是这么质疑钟戌初,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作为旁观者,这样看起来是有些好笑且无理取闹。
女人的逻辑思维可能都是如出一辙。她忍不住偏过头看向钟戌初。
钟戌初刚巧扭开水杯盖,想要喝一口水,撞见她的视线,拿着水杯的手莫名一抖,僵持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难道她想喝他的水?
他反复思量,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水杯递过去,问她喝不喝水。
这时,只见周炜炜从身后的竹篓里掏出一个保温壶,拧开上面的盖子,往里倒了些温水,递给庄籽芯说:“小芯,喝水吗?给!”
“谢谢炜炜哥。不过昭如给我准备了水。”庄籽芯笑眯眯地拿起背在身上的小水壶晃了晃。
“哦,那行。”周炜炜笑着自己喝了起来。
钟戌初回过神,深吐一口气,认为自己一定是神经过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的眼睛只要一看向他,他就会浑身莫名地紧张。
紧接着,庄籽芯对周炜炜又说:“你饿不饿?我这儿还有昭如做的饼,你要不要吃?”
周炜炜摆了摆手说:“早上吃得多,这会儿不饿,等饿了我再找你要。”
庄籽芯点头:“好。”
钟戌初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庄籽芯同周炜炜说话时的语气和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完全是两个人。她对周炜炜和徐开乐,甚至包括郑庭栋、程守洛和大树他们,都是轻声细语,娇颜巧笑,但只要说话对象一转换成自己,她就会像是一只奓了毛的猫。
钟戌初开始反思,自己有时候对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但很快,他又否定这个答案。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虚荣又嘴碎,靠着八卦赚着昧良心的钱。而他,一直是在拯救她那颗即将泯灭的良心。
他忍不住又眈了她一眼,只见庄籽芯打开水壶,小心翼翼地喝着水,喝完之后又以手背轻轻拭了拭嘴角,所有动作轻巧又柔美,与周炜炜的牛饮简直就是两幅画面。
他暗暗吸了口气,往一边走去。
庄籽芯望着眼前一棵棵高大的核桃树,每一棵至少都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最矮的一棵树杈的位置起码也得两层楼高,而竺溪孃孃带来的竹竿长度勉强只能够着一些低矮垂下的树枝,那些长在树顶位置的核桃根本够不着。
难不成要爬上去?
这个答案很快得到了印证。
“竺溪孃孃,这核桃树这么高,是要爬到树上去打核桃吗?”
“当然是爬上去打核桃。”
兰姐拿过折叠的小梯子抵在笔直的核桃树干上,只见她戴上黑色的手套,“噌噌噌”蹬上梯子,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跳上了树杈。
庄籽芯站在树下抬头仰望,不过眨眼的工夫,兰姐已经站在头顶上方最高大的一棵核桃树上,惊得她目瞪口呆:“好厉害……”
竺溪孃孃笑着说:“春兰可是我们村今年和去年,两届开杆节‘打核桃能手’的女子冠军。”说着她也戴上手套提着竹竿迅速爬上树。
两个人身姿矫健地分别登上两个树杈。
兰姐背靠着身后的树枝,两只脚一上一下,踩在另一个树枝上,只见她抬起手中的长竿,伸向面前的枝叶,左右挥打开来。
不一会儿,一颗颗硕大的绿色果实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另一个枝头,竺溪孃孃也踩着树干开打起来。
眼前这一切都是庄籽芯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她以为打核桃就像是去桃园里摘桃子一样简单,毕竟两个果实里都有一个“桃”字,可不想打核桃竟是这样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她一边赞叹着二人身手矫健,一边开始担忧起来,昨日铲猪屎那可是在平地啊,今日这活儿得爬树,她怕是不可……她凑到周炜炜和徐开乐的跟前,小声说:“你们俩打过核桃吗?”
“当然打过。”
“这么高的树,你们爬上去不会害怕吗?”
“我们男人爬树怎么可能怕?只可能激动坏了。”
“好吧……”她这是问错了人,她差点忘记他们两个是男的。
钟戌初从背篓里拿出聚丙烯编织袋,然后戴上手套,弯下身开始捡核桃。
庄籽芯瞧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像弯刀一样的工具,不过刀柄细长,刀头尖尖的,他将刀头往绿色的核桃果肉上一戳,轻松捡起,然后丢进编织袋里。
她刚准备弯下身去用手捡核桃,钟戌初见着,立刻说:“等一下!”
他从竹篓里又翻了一双手套递给她,她愣了一下接过戴上。
钟戌初将手中的刀也递给了她,说:“核桃皮的青汁容易染色,一旦沾上了就会变黑,不容易洗干净,尤其衣服注意些。”
庄籽芯隔着手套摸着厚厚的果皮,青褐色的皮肉上已经裂开一道缝,露出灰褐色的核桃肉。她用手用力一掰,随着黑色的汁液流出来,整个核桃也跳了出来。
她摸出手机,将核桃掂在手心里,十分细致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乐呵呵地将核桃丢进编织袋里。
郑庭栋他们三人也开始了拍摄工作。
庄籽芯捡核桃的手速不快,手中的刀有时候并不能一下子就叉中小小的核桃肉。
相反钟戌初的速度可是堪称神速了,不一会儿,他手中编织袋的底部已经盛上了厚厚的一层核桃。
庄籽芯弯着腰艰难地与核桃做着斗争,没多久,一直处于弯曲状态的腰板便有些吃不消。
然而地上的核桃却越来越多,好像捡不完似的。从树上不停掉落的核桃时不时会掉下来一颗,正好砸中庄籽芯的脑袋。别看这小小的果实,砸在脑袋上着实有些疼痛,被砸了几次后,庄籽芯连忙将草帽戴上。
钟戌初捡了一小半口袋的核桃后,忽然仰起头对着树上喊道:“竺溪孃孃,兰姐,要不要我上去帮你们?”
竺溪孃孃听见说道:“行咧,你上来时候小心一点。”
钟戌初笑着说:“放心,这点高度难不着我。”
庄籽芯回眸,钟戌初攀着梯子很快上了树,他的身手虽然不如兰姐那么敏捷,但是他个高腿长,从梯子到树杈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接过竹竿,往树枝的高处攀了攀,庄籽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竺溪孃孃说道:“初初啊,你打的时候小心一点,够不着的不要再往上了。”
“放心!我有分寸。”钟戌初笑着回道。
竺溪孃孃说:“我怕你走太上,摔着。”
钟戌初说:“不会的。这棵核桃树差不多有百年了吧。我还记得前年开杆节时,十几个人一同登上去打核桃的场面。”
兰姐说:“今年也是,你们来晚了,今年开杆节比往年都要热闹。”
庄籽芯抬头仰望,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钟戌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晨光下的美院操场。
那日阳光正好,他端着相机正在指导学生拍摄,气质温文儒雅,一言一行都是严谨细致。而眼下他蹬踩着树枝,挥舞着手中的长竹竿,整个人容光焕发,一颦一笑都是活力四射,轻舞飞扬。
与一路走来,那个刻板不苟言笑的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好看。
钟戌初用力地挥动着竹竿,核桃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落,正巧有好几颗连续砸在庄籽上的帽檐上,差一点点就要砸在她的脸上。
庄籽芯终于回过神,立刻停止方才的错觉幻想,冲着钟戌初大喊:“喂,高岭之花,你是不是故意的?”
钟戌初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接受了“高岭之花”这个绰号,除了封住她的嘴,否则是别指望她忘掉这四个字。既然如此,他便也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他低首望下去,视觉上庄籽芯看起来更加矮小,然而气势却不小,就像一只曼基康矮脚猫一样,总以为抬起它的小短腿,张牙舞爪就一定能够打败敌人,殊不知对方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它按住。
他不禁失笑:“核桃随意掉,我又不能操控,是你站的位置不对。”
庄籽芯说:“这么大的地方,我还要往哪儿站?”
钟戌初说:“那不行,换你上来打,我下去?”
庄籽芯望了望他站的位置,足足快要有一层楼多高,不禁咽了咽口水,一下子了。她佯装没听见,弯腰继续捡核桃。
钟戌初挑衅说:“怎么?不敢上来?我可记着,你在美院要采访我的勇气呢。”
庄籽芯咬着牙,抬眸瞪他,说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周炜炜将无人机放飞,环绕着树一周进行拍摄,然后定在钟戌初的面前,道:“我是看出来了,你这歪货就是存的坏心思。”
钟戌初不以为意地反问:“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如果想要深刻地了解白平村,认识白平村,打核桃就是必要的过程。我们几个谁没打过核桃?”
周炜炜说:“小芯怎么能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比?她是女孩子。”
钟戌初说:“林灵姐难道就不是女孩子了?”
周炜炜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庄籽芯,然后又递眼神给郑庭栋和徐开乐,示意二人帮忙说说话。
郑庭栋收到信号,立即说:“等一下找棵矮点的核桃树,小芯举着竹竿就能够得着。”
徐开乐跟着附和:“对,旁边有一片全是矮的。”
兰姐站在树顶的最高枝,忽然冲着他们几个说道:“没那么娇气!只要靠着树干,脚踩稳了没那么难。这棵树有两百年的树龄了,枝干粗平有力,很好踩。没事,等一下我们带着她,保准她摔不下去,本来就是来打核桃的,你们几个不在,今天我们还不上树了?”
庄籽芯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周炜炜说:“炜炜哥,你别说了,等下我就上去打核桃。”
周炜炜紧张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怕的吗?”
庄籽芯说:“昨天我连猪屎都铲了,爬树有什么难?这不是有梯子吗,只要不摔下来,就成了。”
钟戌初在树上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庄籽芯指着他道:“高岭之花,你,等下给我站在树下接核桃。”
她就不信邪了,今天一定要将他的脑门砸上几个包。
说着,她便走向小梯子,扶着两边向上攀爬。
周炜炜和徐开乐见着,连忙上前帮忙扶稳梯子。
踩着梯子顶端,庄籽芯正打算双手撑着跳上树,这时钟戌初从另一个枝干上跳过来,冲着她伸出手,道:“我先来带你,免得竺溪孃孃和兰姐还要从上面下来,再教你。”
庄籽芯将一只手递给他,另一只手半撑着树干,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提上了半空,她一下子就尖叫开来。
钟戌初被她的尖叫声惊住,连忙扔了手中竹竿,用手臂紧紧地将她捞进怀里。
头上的帽子直接被甩飞出去,庄籽芯一站稳,就吓得一只手勾住钟戌初的脖子,另一只手死命地抓着他的衣服。最夸张的是,她一只脚踩在钟戌初的脚上,另一条腿盘在了钟戌初的小腿上。
钟戌初被她拉拽着,差一点要摔下去,幸亏踩紧了树杈后,背抵住了树干,另一只手也紧紧地反抓着树干。钟戌初的脖子被她拉得直往下坠,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后背又不能轻易离开支点的树干。他无比艰难地说:“大姐,你能不能松手?你这样吊着我的脖子,我很难受啊。”
“你叫谁大姐呢?我不难受!”不说还好,这一说,庄籽芯勾着他脖子的手更紧了,若不是动作有难度,只怕她两条腿都要攀上他的腿,“你让我抓着,又不会死?”
“哎,你不能松手,那能不能高抬贵脚?”脖子被勾着,脚又被踩着,钟戌初别提有多难受,他怕支撑不了多久,两个人就要一起跌下树去。
“不能不能!我脚抬了往哪儿站?我知道了,你就想看着我掉下去出丑。我不管不管……”庄籽芯死抱着他,闭着眼害怕得不停哼唧。
两个人就这么踩在树上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郑庭栋、周炜炜和徐开乐三人站在树下,看得直笑弯了腰。
踩在树顶上的兰姐和竺溪孃孃见状,也跟着发出无比欢快的笑声。
周炜炜拍着大腿大笑:“钟戌初,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
钟戌初也懊恼,他为什么要挑事?非得让她上树,结果“小丑”
竟是他自己。
兰姐很快止了笑意,冲着庄籽芯嚷道:“小庄啊,你双腿站稳,你这样很容易把初初也带下树的。”
竺溪孃孃则还是一脸嫌弃:“日脓日脓的,喃个这么笨的?”
兰姐说:“算了,还是我下去吧。”
兰姐说着要下来。
钟戌初连忙抬头冲着上面喊道:“兰姐,你不要下来,下来了没有地方落脚。”
庄籽芯听见也终于抬起头,只见她整个人吊在钟戌初的身上,而钟戌初一直很绅士,原本抱着她腰身的手早已松开,变得无处安放。
钟戌初低首正要再劝她松手,哪里知晓她从怀里抬起头,就这么不经意地,他的唇正好印在她的鼻尖上,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两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庄籽芯最先反应过来,惊得连忙往一边偏过脸。
她不敢大喘气,耳朵根烫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下一秒,她又意识到因为自己太过紧张,两人贴得很近,她赶紧松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和盘在他腿上的一只腿。
“对不起……”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跳下树,挖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她怎么能怕成这个鬼样?像个猴子一样攀在人家身上?
啊——她高冷高贵高雅高高在上的大博主脸面**然无存!
“没事……”钟戌初紧抿着薄唇偏过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忽然落在一旁刚好环绕飞行过来的无人机上,他顿时又紧张起来,应该什么都没拍到。
他低首往下看去,周炜炜和徐开乐早已笑得东倒西歪,又是站在树下的位置,或许没有看见刚才的画面。
当他的目光看向郑庭栋,然而师兄正在兢兢业业地端着摄像机对着他们。
刹那间,他的脸颊也燥热起来,拧着双眉尴尬地看着师兄。
郑庭栋冲着他眨了个眼,还竖起了大拇指。
钟戌初知道完了,师兄不仅看见了,还全部拍摄进去了。
庄籽芯松开手之后,调整站姿,这才发现她之前不仅像个猴子一样半挂在钟戌初的身上,还有一只脚直踩在他的脚背上。所以,钟戌初不仅忍着脖子痛,还要忍受脚痛。
庄籽芯更加羞愧了。
她用手捂着脸缓缓转过身,掉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钟戌初。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和他面对面。
太丢人了!她的一世英明全毁在了这棵核桃树上。
钟戌初在她转身的当下,很贴心地用手扶住她的胳膊。
“谢谢……”她羞耻得连声音都像蚊子哼。
她站稳后,抱住另一个树干,这才低头往下看去,只看了一秒,她便迅速收回视线,生怕多看一眼,两眼一抹黑能去了。
从上往下看去,离着地面好高。
她竟然头脑一热,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
小时候虽说也像个男孩子一样调皮,滚过地,爬过墙头,但是那时是初生牛犊,而今越是年纪大越害怕。
她现在抱着树干竟然一点点都不敢挪动。
方才为了捞她,钟戌初丢了手中的竹竿。
周炜炜捡起竹竿递给他,嘴巴就差笑咧到耳朵根,面对庄籽芯就又不一样,语气关心体贴:“小芯,你还好吧?”
钟戌初在心里暗骂:重色轻友的歪货啊!
庄籽芯不敢往下看,双手抱着树干,结巴着说:“我没、没事……”
钟戌初看出她的紧张,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冲动了。
他甚至忘了一点,庄籽芯虽然和林灵姐一样,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现代都市职业女性,但林灵姐从小在农村长大,所以比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庄籽芯,要更能吃苦一些。
除此之外,林灵姐还是一个母亲。
一个女人一旦从女孩转变成母亲,就会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勇气。所以林灵姐不适合用来做参照对比。
他甚至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前女友卢允夏,正是因为受不了这一切,才会愤然离开这里。
庄籽芯与允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过分注重自己的衣着外表,疯狂追求奢侈品。
也许唯一不相似的地方,是庄籽芯有一颗强大而坚韧的心。
他像是良心发现,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扶你下去,然后找棵矮一点的核桃树体验一下吧。”
庄籽芯正在左顾右盼,两只脚往另一枝树杈上探了好几回,意图寻找新的平衡点,突然听到钟戌初这么说,不禁疑惑。
“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站稳了,怎么能下去?”
钟戌初眉心一蹙,难以置信:“你不害怕?刚才你明明怕得要死。”
庄籽芯耳根微微发热,说:“刚才……刚才是你提着我悬在半空,我能不害怕吗?”
钟戌初看了看梯子,再看看树杈的位置,明明就是一抬腿的距离,他不过是借力给她而已。
“我现在站稳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再说不是有你吗?还有栋哥炜炜哥和开乐他们。”她抱着树枝低头又往下看了看,“这么点高,摔下去最多屁股开花呗,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登到树顶。”
钟戌初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将竹竿递给她,指着她对面一个垂下的枝头说道:“你就站在这里够着打吧,再往上,我看你也不太可。
那个枝头上还有不少核桃,你先打打看,打完下去换棵矮点的树。”
庄籽芯没有接竹竿,而是背对着钟戌初,左手臂紧紧抓着身前的树干,然后将右手反过去对着他说:“你现在可以把竹竿递给我了。”
钟戌初将竹竿递她的右手中,然后帮着她一点点地往前送,直到那竹竿能够着核桃。害怕她掉下去,他不忘提醒她:“这只手抱牢了,另一只手握紧竹竿用力往下打。”
庄籽芯用力挥动竹竿打了一下,只拨动几片树上的叶子,核桃依旧稳稳地挂在枝头一动不动。她使足劲再向下用力打去,谁知这一下,是打着核桃了,但同时也将竹竿甩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说:“这竹竿拿在手里的时候,很轻,可等上了树,这竹竿就像突然变成了钢棍,怎么这么重?”
钟戌初耐心地说:“需要用巧劲。竹竿再往回收一点,你的大臂带动小臂都要使力,不能只是手腕使力。你这是费力杠杆。”
周炜炜又将竹竿捡起递给她,鼓励她:“小芯,加油。”
接过竹竿,庄籽芯深呼吸一口气,抓牢了树干,身体往前倾去,抡起竹竿用力打在核桃上。这回,核桃一颗颗掉落。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我成功了!这根枝头的核桃我承包了!”
说着,她便又抡起竹竿打下去。
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一竿一竿卖力地打下去。
竹竿挥下去的瞬间,她心里头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身体就像是注满了能量似的,活力四射。每打下一颗核桃她都会激动一下,脸上的笑容如这星碎落下的阳光一般灿烂。
郑庭栋开始感慨:“好像我们第一次打核桃的时候也是这么激动,就像是小孩子忽然找到了新鲜的玩法。”
徐开乐说:“我记得是大前年吧,正好是开杆节的时候,哇,那核桃打得那叫个开心。”
周炜炜望着庄籽芯的笑脸,不禁感叹说:“小芯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居然喜欢打核桃。”
郑庭栋回看了一下刚才拍着的画面,十分满意,于是对钟戌初喊道:“阿初,我们先去另一边拍摄了,回头等拍完了,再过来帮你们。”
钟戌初应声:“好!”
周炜炜和徐开乐冲着庄籽芯说:“小芯,你小心一点啊,回头我们再过来找你。”
“好哦。”
钟戌初站在树上,离着庄籽芯最近,他需要好好地看着她,以防她掉下去,可是她好像一下子就掌握了技巧似的,竟然胆大地往另一根树枝上走了走。
他只好跟过去。
方才听着师兄他们的感慨,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汗水正顺着她的额头一点一点渗出来,经过一番折腾,两根麻花辫子也变得有些松散,可这些都挡不住她阳光灿烂的笑容。
昨天铲了一天猪屎,他以为她会像允夏一样哭闹着愤然离开,然而她没有,除了气愤地将猪屎揉在他的脸上,就只是扔了一双被猪屎脏透的运动鞋给他,要他洗干净。允夏甚至什么农活都没有参与,只是纯粹受不了这里的住宿洗漱环境,便开始发难。
其实昨晚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等到天亮再问她,若是坚持不下去,就立即送她离开这里。可没想到,今日一早,她又元气满满地出现在竺溪孃孃家,脸上依旧化着完美无瑕的妆容。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抱着安总大腿叫爸爸苦苦哀求的画面,哪怕被迫同他签了卖身契,嗯,当然他并不认为那是卖身契,她依旧会精致得体地出现在机场。
所有难题,在她身上似乎都不是难题。
那些各种风格的精致妆容,如同她的铠甲一样,支撑着她前行。
他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忽然一只纤细的小手在他面前招了招:“喂,你傻了?盯着我看干什么?是不是又存了什么坏心思?想坑我?”
那根枝头上的核桃已经全部打完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片树叶,可见打它的人使尽蛮力,毫无技巧可言。
若是核桃树成精,定是一个白发老爷爷,手摸着自己被打秃的一块头皮,用怨念的小眼神看着庄籽芯。
相比之下,站在高处的兰姐和竺溪孃孃,只见核桃簌簌往下落,叶子掉落得极少。
庄籽芯对着核桃树叶心存羞愧,一回头便瞧见钟戌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得她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钟戌初回过神,视线连忙错开,说:“我能有什么坏心思?谁能坑着你?”
“你没坑我?那卖身契是鬼给我签的?”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还钱?”
“我可什么都没说。”庄籽芯立即了,佯装四处张望,“我就问还有哪边的核桃能打?”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脚跨回来,不忘拉住钟戌初的衣袖寻求平衡支点。
低枝头的核桃已经全被打完了,再往上便要像兰姐和竺溪孃孃那样登顶方可。别说她是个零基础的新手,即便是他这个偶尔打一回的老手也不敢贸然上去,尤其是经过方才尴尬又刺激的场面,钟戌初决定还是送她下去比较安全。
“你还是老老实实下去捡核桃吧。”
“我觉得打核桃比较适合我。”庄籽芯喜欢这种将果实打落的过程。
换句话说,打核桃的过程相当解压,挥竿的瞬间,她会幻想自己是一个拔剑的勇猛战士;落竿时,就像勇士之剑在斩杀每个让她不愉快的“敌人”。
然而钟戌初毫不客气地拒绝她:“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下来!”
说着他便踩下梯子下树,然后拉住她的手腕,要她跟他一起下树。
庄籽芯被他这一惊,被拉着整个人蹲了下来:“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钟戌初说:“别挣扎了,这棵树太高了,除了吊威亚,没有人能带你。”
庄籽芯抬头望了望这棵高大的核桃树,望着竺溪孃孃和兰姐登高的位置,也觉得那上面的枝头不太适合她这种菜鸟。
他又往下走了点,拉了拉她的手腕,见她抱着树干不动,说:“你是不是在树上待上瘾了?想当猴子?”
庄籽芯反驳:“你才想当猴子!我说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欠?你跟你女朋友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你想听我跟我女朋友说的话?”他忽然眼神微挑,唇角一勾,站在梯子上冲着她招了招手,“你不下来是吧?那行,我抱你下来。”
她不可置信,下意识抱紧了树干,声音陡然结巴起来:“你、你、你这人怎、怎么这么不要脸?”她的脸颊微微泛热。
钟戌初见她的模样,不禁好笑:“不是你问我怎么跟我女朋友说话的吗?我对我女朋友就是用抱的。”
“你神经病!滚开啦!”庄籽芯作势就要伸脚往他的胸口踢去。
也不知怎的,她一听见他说这话,就特别生气。原本和气的一张俏脸现在整个拉垮下来。
她转过身抱紧了树杈,弯膝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探去,直到一只脚踩稳了梯子,这才对钟戌初冷道:“还不下去?要我一脚踹你下去吗?”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钟戌初害怕她再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一直站在下方小心翼翼地守着,见她双脚都踩稳了梯子,这才下了梯子。
庄籽芯跟着也很快下了梯子,丝毫没有胆怯,比起上树时的艰难,这下树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顺当。
下了树,她便拾起编织袋,默默地往编织袋里捡核桃。
钟戌初见她不说话,意识到之前的言行可能令她不高兴,于是借着捡核桃凑近她,小声说道:“刚才在树上,如果有言语唐突,我向你道歉。我是无意的,并不是真的想……”
话说了一半他倏然顿住,没再往下继续解释。
其实他本想说“并不是真的想要抱你”,可是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哪里不对。
如果没有那样的想法,他是绝不可能说出那种话的。
他为什么会想要抱她下树?这不太像是他会做的事。即便是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只要说出来,是很伤人的。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果不其然,庄籽芯抬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乌黑透亮的双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瞳仁一圈仿佛闪着小火苗。
女人本就很容易脑补,偏偏他还话说一半,就更令人讨厌了。
庄籽芯气不打一处来,“并不是真的想抱你”,是要说这个吗?
所以她是不值得人抱吗?
打个核桃而已,还要在她面前秀恩爱。
是在暗示她,他已名花有主是吗?叫她别对他有想法是吗?呸!
有女朋友很了不起吗?等她离开这里,回去她就立刻去找个男朋友,说的好像谁不能找着另一半似的。
庄籽芯用弯刀戳着核桃,一个一个快速地丢进编织袋里,那手速可比之前快了几倍都不止。
所以,某种力量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让人类有无限可能。
不一会儿,竺溪孃孃和兰姐也下树了,跟着将地上的核桃全捡进编织袋里,然后领着庄籽芯和钟戌初转战下一棵核桃树。
接下来的一些核桃树,相对之前的百年老树要矮许多,结的果实也少了一大半,只需要站在树下挥竿,基本上可以打个七七八八。
不远处,还有好些村民同他们一样穿梭在树林间忙碌着。
他们会使用核桃收集器收集核桃,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竺溪孃孃为了让庄籽芯体验最纯粹的手工打核桃方式,便没有将收集器背上山。
除了帮忙打核桃,用单反相机记录村民打核桃的情景,也是钟戌初的重要任务。
在用单反相机拍照的过程中,不断有村民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一群人有说有笑聊了开来。
庄籽芯自始至终默默地打核桃捡核桃,也不插话,偶尔钟戌初举着相机过来搭话,她也不理会,只递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让他快滚。
钟戌初知晓先前的事令她不高兴,理亏,于是放下单反相机,乖乖地蹲下身,在树下捡起她打落的核桃。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太阳升得越来越高,紫外线也越来越强烈,照在人的皮肤上火辣辣地疼。
即便是在核桃树荫的遮蔽下,也渐渐感受不到阴凉的气息。
经过一上午的劳作,庄籽芯直感到筋疲力尽,汗水顺着额头鬓角不停地向下滑落,所到之处竟有一些被盐腌渍的刺痛。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抬眸望了一眼天空,竟然被热烈的阳光刺得有些头晕目眩。
到了午餐时间,她累到连一口水一口饭都不想吃,将草帽垫在屁股下,坐在树下,倚着树干开始闭目养神。庆幸的是,山间偶有一丝徐徐凉风拂过滚热的脸庞,她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凉爽,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钟戌初正端着单反相机拍摄村民辛勤劳作之后分享食物的快乐,镜头一转,却见她在树下静静地闭着眼,睡着了。
兰姐拿着一块烙饼走过来,递给钟戌初,见他愣在那儿一动不动,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那个城里来的小丫头累睡着了,于是便道:“这小丫头可以。这么大的劳动量,竟然都不叫一声累。我去叫她起来吃点东西,不然到下午下山的时候,会没有力气的。”
兰姐正要走过去叫醒庄籽芯,谁知钟戌初一把拉住她,说:“让她睡吧,等她醒了,再吃也不迟。”
兰姐看着钟戌初一阵迟疑,很快便点点头说道:“行,我去那边先吃东西,等会儿你也过来吃点。”
兰姐拿着烙饼走回另一棵树下,和大伙儿一起边吃边聊了起来。
钟戌初走到庄籽芯的跟前,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许久。
沉睡中的她,面部表情不似清醒时灵动生气,有一份难得的温柔与恬静。汗水滑过肌肤,溶入粉底,形成斑驳的痕迹,成了她追求外貌最倔强的证明。艳丽的口红也有一点脱色,就是那纤长弯翘的睫毛,他不懂她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做到依旧根根分明而不脱色。
外貌焦虑症在她身上体现得分外明显。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的鞋跟明明卡在地下车库的缝隙里,她却还要在他经过时摆出优雅的姿势佯装在自拍,绝不让人瞧见她有一丁点的丑态。
他不禁唇角轻扬,笑容**漾开来。
他端起单反对着她,透过取景器调整好镜头焦圈与视角,按下快门。
他的相机镜头下鲜少有女人,或者确切地说,鲜少有穿着打扮时尚精致的年轻都市女孩子。
就连前女友允夏,他也很少为她拍摄照片。为此允夏同他争论过很多次,质问他身为男友,为何不能为女朋友拍摄出精彩时尚的照片,让她晒在朋友圈里。
他记得当时他反问允夏,晒朋友圈的目的是什么?炫耀吗?她已经很美了,不需要通过照片来证明自己更美。
允夏很生气地说,晒朋友圈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多美,而是她想炫耀他这个男朋友有多厉害啊。
他则回答说,他厉不厉害不需要在朋友圈里晒,他又不是跟朋友圈里的人谈恋爱。
几次争论之后,他终于愿意为允夏拍摄照片,然而在他将精心拍摄的几组照片给允夏看时,却被允夏嘲讽他的专业能力,质问他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女朋友拍得这么丑?根本就是在敷衍。
丑?敷衍?
对此,作为一名专业的美学摄影教授,他无法苟同,甚至认为他拍摄的照片里,那些角度才是允夏最灵动最好看的一面。
而她自己对着手机前置镜头摆拍,再经过软件滤镜处理过后的照片,不只是面部的肌理被磨平,而是整个面部骨骼都被磨变形了,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拥有的脸。照片中的表情,在他看来根本就是矫揉造作。每张照片都可以说是十分难看。
每当她发微信征询他哪一张最好看时,他总是毫不违心地回复说都难看,此后必定是一场不欢而散。
他允许别人讨厌他这个人,批评他这个人,但是不能羞辱他的专业水平。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和允夏发生激烈的争执。从那以后,允夏再也不吵着让他拍照。
镜头里,庄籽芯的身体一点一点向右滑落。
就在她要倒地的一瞬间,他连忙伸出手及时托住她的脑袋。
她睡得很沉,并没有因此而惊醒。
他托着她的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怕她睡得不舒服,他便上前想将她的身体扶正再倚回树干上,结果她身体歪倒的斜度越来越大,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她的脑袋位置,她整个人就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这下,他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僵持了几秒,他想了想最终放弃,索性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任由她倚在自己的身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庄籽芯忽然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倏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钟戌初侧过脸,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禁轻笑起来:“醒了?”
庄籽芯机械性地转过脑袋,看着钟戌初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坐在她的身侧,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你说呢?”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右侧肩头,那上面还洇着某人的口水呢。
庄籽芯顺着视线看过去,他的肩袖水汪汪的一片……那不是她的口水吧?难道刚才她是依着他睡着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背靠着大树啊。可事实是钟戌初背靠着大树,她坐在他的身侧。
她依稀记得睡梦中自己靠着什么东西睡得很沉很舒服,难不成是真的靠在他的身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被瞬移了?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钟戌初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竺溪孃孃和兰姐的身边拿了一块饼过来,递给她:“饿了吧?给!”
高岭之花莫名示好,非奸即盗!
但闻到食物的香气,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蹙起眉心,迟疑地接过:“谢谢。”
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他的肩头,那片湿迹怎么看怎么扎眼。
他顺着她的视线偏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帮我洗衣服的。”
果然,那就是她的口水!
她更臊了,脸颊滚烫,怕是要烧成了猴屁股。
她死不承认:“说不定是你自己的汗,别想诬赖我。”
钟戌初失笑:“我说什么了?”
她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啃面饼。
她心虚了,埋头吃饼不搭理他。他笑意更浓了。
不知是她才睡醒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着哪里不对,钟戌初看她的神情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底含笑,尽是温柔体贴。而竺溪孃孃和兰姐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先前母鸡护小鸡的架势,而是长辈看晚辈恋爱时的八卦劲头。
她低头用手用力地按了按睛明穴,清醒一下,这一切都是幻觉。
吃饱了喝足了,也有了气力干活,但好景不长。庄籽芯毕竟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多久便身疲力竭,只能坐在树下歇着看大伙儿劳作。
竺溪孃孃和兰姐就像两个女战神一样,树上树下,不知疲劳。
庄籽芯抬头仰望着她们,心中忽然感慨万千,也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她们拍摄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忙碌的村民们终于收工,准备下山。
郑庭栋和周炜炜、徐开乐他们三人也取材回来。
“今年核桃收成比去年好,量多果子还大。”
竺溪孃孃一人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核桃。满载而归,即便两个人的腰都被压弯了,但是依旧挡不她们脸上喜悦灿烂的笑容。
其实,打落的大部分核桃早已装进编织袋里,通过滑索运往山下。
为了让庄籽芯体验打核桃最原始的状态,竺溪孃孃才在出发时给她准备了小背篓。考虑到庄籽芯的体力,小背篓里只装了一点点核桃。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背在庄籽芯的身上,双肩沉重无比。
郑庭栋不禁赞道:“不容易啊,能坚持一天。”
庄籽芯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是充实的一天。”
郑庭栋举着摄像机笑着对她说:“回头给你看片子。你很棒!”
庄籽芯高兴地说:“是吗?”
周炜炜说:“有我们郑导给你亲自拍摄,那质量是必须杠杠的。
本来咱们的宣传片里是没有女主角的,不是我周炜炜夸海口,回头一定给你当成女主角剪出来。”
“哈,是吗?那为了这个女主角,我以后每天都要美美的。”庄籽芯洒脱地笑着。
郑庭栋欣慰地说:“你适应得很快。有你加入我们团队,以后事半功倍。”
“哎,栋哥,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庄籽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明白郑庭栋想要说什么,“不过,我也觉得好奇怪,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盯着脚下绿色解放鞋踩过泥土与树叶,怔了许久。
精致挑剔到连头发丝都不允许粘在一起的她,竟然穿上这又土又丑的解放鞋劳作一天,这是以前打死她也不可能的事。来到这里才短短的两三天,她竟然改变这么大,不仅接受了铲猪屎,还爬树打了核桃。
或许,她骨子里就刻着那股不认输的劲。
今天,又是战胜自己的一天。明天,不知她还会接受什么,改变什么。
她拉了拉小背篓,嘴角处不由得漾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