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起初还能撑一会儿,但当蠕动着的漆黑色蛊虫被端到她面前时,她彻底崩溃,尖叫着要对燕清全盘托出。
燕清端着茶盏,微笑着示意她可以开始讲了。
女子疼得直哆嗦,但为了不被那恶心的蛊虫寄生,还是颤抖着将自己的身世缓缓说出。
她说,她隶属于一个庞大的组织,但是她年纪小,入行晚,排行第三十七,没有见过组织的头目。
而那个被副帅等人合理围杀的僧人,排行第十。
她们暂时在西安府的一切行动,都以僧人的指令为准。
而她这么些年以来,也就只见过僧人和排名第二的杀手。
燕清眯起眼眸。
他沉声问:“这位排名第二的,你对他了解多少?”
女子疼得咬紧牙关,哆嗦着道:“妾……妾也只远远见过他一面,不过关于他的传闻,妾倒是有所耳闻……”
燕清冷冷道:“不相干的东西,就少说来浪费我的时间。”
女子为了保命,着急地喊出来:“排行第二的杀手是个变态!他喜欢**美人,不论男女老少!据说他曾经为了**一个浅黄头发的少年,不惜收其为徒,还把那少年献给组织的一把手玩弄!……”
燕清拨弄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垂下眼,毫无悲悯地看着女子的惨状,语气淡然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个少年,是否是姜色头发、红褐瞳仁,还有一个妹妹?”
女子点头如捣蒜,突然疑道:“你怎么知晓——”
燕清不答反问:“那这个少年,在你们组织可以排到第几?”
“他……他天赋超然,据我所知,叛逃出组织前,已经排到第十一位。”
“因何而叛逃?”
女子不明白燕清为何对这个少年如此在意,但还是依言道:“据说……据说是组织上头的大人看中了他的妹妹,他不愿意,就带着他妹妹一同被组织扔到了西北去给瓦剌人当奴隶……”
对上了。
燕清心想。
这个姜色头发的少年和他的妹妹,正是燕明带回临洮府的那一双兄妹。
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才让他们遇到的是燕明——毕竟如果换做是他或者秦王隋旸,都不会多看那对兄妹一眼。
燕清接着问:“你们的官银,是从何而来?”
女子茫然道:“什么官银?哦,那些银两啊,那是头领每次经过附近,就派身边信得过的大人赐给我们的。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女子的迷茫不似造假,燕清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他不欲再与女子多费口舌,于是吩咐手下看管好她,便让人推着自己回到府中。
他宽衣解带。躺倒在榻上,正要入睡时,突然看见桌子上有林清漪给他准备好的糕饼和汤羹。
他心里百感交集,起身去拿,糕饼和汤羹已经凉透了,稍稍一碰,饼渣就碎了一碟子。
他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糕点,片刻,终于还是把它放进口中。
微甜清香的内馅,酥脆的饼皮,滋味在口中弥漫开。
他吃了一块,喝了汤羹,简单地洗漱后,又重新躺回榻上。
不知道是否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在梦里他回到了第一次与林清漪相遇的情景。
三日后,西安府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汪司直骑在马上,腰佩长刀,着一身锦绣过肩鲤鱼服,头上带着赤色官帽,好一副气派的模样。
他身后的马车里,探出一张如江南才子般偏偏俊美的脸庞。
府署上下前来迎接,燕清坐在木车上,看着瑞王隋昭被几个宫中太监搀扶着下了马车。
瑞王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着痕迹地掩下眼底的猜疑,礼数俱备地跟着众人给瑞王行礼。
瑞王殿下笑盈盈同府署的人交谈几句,命太监们从马车上取来备好的礼物分发下去。
府署上下都在夸赞隋昭的好心肠,唯有燕清和汪司直飞快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露出些意味不明的微笑。
隋昭跟府署的其他人寒暄了几句,便笑容满面地来到燕清身边,朝他行礼道:“久仰燕同知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人了!”
燕清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笑道:“瑞王殿下谬赞!下官行动不便,不能给您行大礼,还望瑞王殿下体恤。”
瑞王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燕清的腿脚几眼,笑着扶了一下燕清的手臂:“同知大人免礼!”
燕清做出一副诚恳地要洗耳恭听的表情:“不知瑞王殿下到访咱们西安府地,所谓何事呢?下官也好命人多做准备。”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父皇批允本王到西北地来游玩,恰好途径二皇兄的封地,想着此处本王也没有来过,这便来看看。”
燕清“喔”了一声,似乎好心地要提醒他:“殿下,西北现在战事吃紧,有些危险啊!”
隋昭露出标准无害的笑容,有些激动雀跃地道:“本王自小听身边的太监说书,‘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实在是想去西北见识一下。”
燕清也不再劝,正好这时府署有人眼红燕清能和隋昭说这么多话,连忙上来簇着隋昭要请他去看府署安排好的府邸。
隋昭就这么被人请走了,留下汪司直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还站在那里。
燕清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脸庞,非常熟练地顺口刺了汪司直一嘴:“汪厂公,您这尊大能怎么还在这儿,没人给您安排住所吗?”
汪司直长眉一挑,如花一般美艳的脸上露出一点娇笑:“怎么办呢?大爷我要流落街口了!那就只好屈尊住在燕同知的府上了。”
燕清笑容更深些:“只怕下官的陋舍,可请不下汪厂公这尊大佛啊!”
汪司直“哼”了一声,走上前去,在燕清耳畔低声开口:
“燕大这话真是叫爷伤心,你也不想爷回去把你能站起来的事禀报给天家吧?”
燕清笑容中带着些杀气:“此地不是帝京,西安府势力复杂,汪厂公纵使是有大能耐,也要谨言慎行。”
汪司直来了兴趣,话音都带着弯儿:“哦?”
燕清一双明眸如汪着一泓寒水,语气轻而寡薄:“帝京的花再好,也要看西安府的水土,今时不如往昔,这花是升是衰还未可知,厂公觉得呢?”
汪司直啧啧嘴。
他双手叉腰,瞪了燕清一眼,二人彼此间心领神会,都露出一个笑容。
“你这厮真是的!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也要刺一刺!”他们二人到了燕清的府上,汪司直这才抱怨道。
“汪公也不逞多让啊!”燕清给他斟了一杯茶,抬眸去看汪司直,“你来西安府地,可就不是为着什么‘碰巧路过’吧?”
汪司直接过热茶,小啜一口,狡黠地看着燕清:“不带来些能入大公子眼的东西,怎好舔着脸来大公子的府上吃这一杯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