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和汪司直正在下棋。
听了暗卫的禀报,燕清稍稍有些诧异,但还是不紧不迫地接着手上的对弈:“瑞王殿下还真是好手段啊。”
瑞王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没想到他竟然也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逃出燕清给他设的圈套。
必然是他还有得力的下属蛰伏在西安府地,一听到风声,立刻就带走了隋昭,顺势拉了一个无辜官吏垫背。
汪司直在旁边看乐子:“呦,大公子,这就是您想出来对付瑞王的阴招啊?够损的了!”
燕清朝他缓缓展露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下官不知情啊!这都是下官的人从街坊里听到的传闻罢了。”
汪司直知道他撬不开燕清这张嘴,只好哼哼两声,伸手落子:“那唐娇就这么笃定和她行苟且之事的是瑞王?人都没抓现行,再怎么叫唤也只是放屁。”
燕清瞥了他一眼:“无论是不是瑞王,唐家的嫡女都是咎由自取,没有自知之明还不知廉耻的蠢物,只会自取灭亡。”
汪司直不住地啧啧感叹道:“你怎么对人家小丫头杀气这么重呢!”
“唐娇暗中散布不利于嘉月的消息,想除去嘉月很久了,”燕清敛下眸中的寒意,用手指摩挲着旗子,“她就是我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汪司直喝了口茶,心里直嘀咕,唐家是盘踞西安府地太久了,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虽说镇北侯府的势力离西安府地有些距离,但镇北侯府的侯夫人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当朝长公主啊!她背靠的可是当朝太后,唐家怎么敢的啊?
不过这样一来,虽然西安府地的百姓对唐娇没什么好印象,会觉得她是因为攀不上秦王才转而想要拉瑞王隋昭下水,但多少还是会对隋昭的声誉产生影响。
就是不知道隋昭会如何作为了。
燕清端坐在椅上,面无表情地吃掉了汪司直的一子:“你什么时候发兵西北?”
“爷才呆了几天,这么迫不及待想赶走爷?”
燕清抬眸盯着汪司直的眼:“上面能主动派兵,要么是战局不容乐观,要进行增援;要么是得了命令,趁机除掉帝王心头的隐患,你是哪一个?”
汪司直哼哼两声,不答反吐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好久没吃馄饨了,怪想的。”
燕清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想吃就去吃,西安府地那么多条街千百个混沌铺子,你连吃碗馄饨的钱都没有?”
汪司直罕见燕清这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得意地笑了两声,拍拍袖子站起身,丢下一句:“都不和胃口!”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燕清蹙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回眸凝视着他留下的残局,半晌,还是无解,只得冷冷地点评一句:“故弄玄虚。”
汪司直从燕清府上出来,心情大好。
帝京派来的兵还有不到三日就要抵达西安府地,全军在西安府地再歇个两日,就要赴东察合台同燕明汇合。
按照隋昭的口径,再过不了几日他也得往西北走,至于去西北做什么……反正不是好事。
他倒是希望燕清和隋昭之间的较劲能在这几天就分出胜负,最好隋昭能吃些苦头,就这样灰溜溜地打道回帝京,不要再往西祸乱军民了。
至于唐家,惹上燕清是他们咎由自取,倘若能中道改路,倒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若执迷不悟下去,就不止踩到燕清的雷区,也要触碰到隋旸的逆鳞了。
汪司直不关心西安府地这些勾心斗角,他倒是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卖燕明个人情,给临洮府地镇北侯府的人提个醒,让他们对隋昭戒备一些。
反正燕明那小毛头给的酬劳又多又爽快,脾气好,他可不太想这小子辛辛苦苦打完仗回来发现自家让人给窃了!
打定了主意,汪司直也不多纠结。他此行西北虽然是天子下令,但他毕竟是太后的人,自然是也是奉了太后的命令。
方才燕清问他,是支援的,还是有暗杀的任务在身?他打了个马虎眼,原因无他,二者都有。
汪司直算是看出来了,天子对燕明是有些感情在的,虽然屡次敲打他,但还未曾想过要他的性命,此行也是明里暗里地告诫汪司直要让燕明活着返程。
可燕明分明是个中立派,既没有被燕清拉入太后的阵营,也不曾投靠天子。
汪司直对天子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的命令则干脆直接:找机会杀了隋旸。
虽然汪司直也没打算遵从。
他晓得太后恨极了当今天子,毕竟太后的亲儿子就是被天子所杀,亲信也当年遭到天子的屠戮,太后的兄弟更是惨遭五马分尸。
徐氏的没落,和当年那场党系之争脱不了干系。
太后的一双儿女,只有镇北侯夫人因为先帝的一道婚旨幸免于难,侯夫人诞下的天之骄子燕清,更成了太后眼里复仇的一道曙光。
她有意栽培燕清,倘若燕清不介意做个谋逆之臣,就找机会推翻当朝天子的统治,扶持燕清来做这个新帝;
倘若燕清拘于礼法,那也无妨,她便要让燕清架空当今天家的统治,做宁国最大的权臣。
燕清倒也十分谨慎,既不让旁人看出他和太后之间的交易,也不告知燕嘉月和侯夫人,自己做那个弦上的独行者。
不过最近几年,燕清倒是和太后闹出了不小的间隙。
根因就在燕嘉月。
燕嘉月竟然嫁到天子嫡次子秦王的府上,燕清原本吊着太后那么多年,就因这一个变故,突然变卦,不愿意陪太后扶持优柔的北地燕王,而信誓旦旦要辅佐秦王即位。
太后在得知此事后暴怒至极,遣人质问燕清:“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步,是你随心就可以轻易改变的吗?那秦王是天子最优秀的子嗣,你要辅佐他,那么哀家的仇恨该怎么办呢?”
“倘若秦王做了天下的共主,难道还能给你燕清权倾朝野架空政权的机会吗?!”
燕清的回应是“晚辈可以预见,未来龙子夺嫡之势必然发生,而北地燕王即位一定难堪大任,会被其他的皇子杀死。邹贵妃的子嗣登基,难道还会留秦王一条活路吗?”
“阿奶的仇恨固然不可忽视,但嘉月是晚辈唯一的妹妹,晚辈不能看着她守寡,更不能忍受她可能因此随着秦王殿下一并殉葬,还望阿奶明察。”
太后无法说服燕清,但也离不开她静心栽培这么多年的这位外孙,只好另寻他路,因此命汪司直去暗杀隋旸。
但汪司直并不会这样做。
也许太后这招可以奏效,但太后日薄西山,人命危浅,不知还有几年的活路,然而燕清还正值青壮。
等一朝燕清真做了那权倾天下的角色,迟早会找他汪司直算这笔账。
他才不干这亏本的买卖。
毕竟燕清的残忍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他汪司直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即便不杀隋旸,太后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汪司直没有那么忠厚刚直可以为主子死身的美好品质,他只是武功超绝,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好的下属。
他只想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