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全部打完后,庄籽芯才知道,原来剥核桃不只是将种子剥下来,还要将里面的仁也一并剥出来,以供一些企业前来收购。
目前来白平村收购的客户企业都是一些小厂,核桃精深加工的产业链是匮乏的,主要靠手工剥,这样相对来说核桃仁的产量极低。不过,这同时也是白平村核桃的优势,纯手工剥出来的核桃肉散碎的少,能够卖上更高的价格。
剥核桃仁可不是像正常吃核桃那样,用核桃夹夹开,那样剥核桃肉十分容易碎裂,且卖不上价格。
庄籽芯戴好手套,一手拿着核桃,一手拿着斧头,看着竺溪孃孃和兰姐双手飞快砸核桃的模样,她深深皱起眉头。犹豫了很久,她发觉自己始终下不了手,她总是担心斧头下去,会不会把自己的手指剁了?
她对着斧头看了看,铁块锃亮如镜,都能照出她有些泛红的脸蛋。
修复面膜已经用得快差不多了,撑不了两天就要弹尽粮绝。如果再不去取快递,她这脸上的微红很快就要成为高原红。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小斧头就往核桃上砸去。
下手的同时,她握着核桃的左手本能松开,闭着眼整个人往后瑟缩一下,结果核桃没有砸开,一斧子砸在了树桩上。她吓得嗷嗷直叫唤。
竺溪孃孃见着,直接鄙夷啐道:“喃个还是日脓日脓的?你闭个眼在那儿砸喃个核桃哩?你在砸锤子嘛?”
庄籽芯撇了撇嘴,拿起核桃,深吸一口气,抡起斧子砸下去,快到核桃表面时,她又收了劲,然后将斧口沿压着核桃棱劈开,核桃应声裂成两半,可里面的核桃肉却并不像竺溪孃孃和兰姐她们那样直接飞出来。
她琢磨着,只能用手将核桃仁抠出来,结果核桃仁碎了一地。她叹了口气,将核桃仁碎捡起来丢进一个小簸箕里,那里面装的全是碎掉的核桃仁。
她拿起第二个核桃砸成两半,倒不出核桃仁,只得用手指去抠,结果又碎了。
如此反复,经她魔爪被摧残的核桃不下五六个。
她就想不通了,同样都是把核桃砸成两半,她怎么就砸不出一个完整的核桃肉?
竺溪孃孃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拿起核桃说:“你这砸错方向了。”
“眼要准,手要快。看清楚了。是这样砸。”竺溪孃孃拿起小斧头在核桃棱交叉的十字的方向轻巧一砸,核桃顿时裂成两半,两个完整的核桃仁掉落出来。
庄籽芯惊艳:“啊!居然是这样敲开核桃。那我们平时为啥吃核桃的时候都是沿着这核桃棱弄开?”
兰姐说:“你平时吃核桃要随时准备一个斧头在手边吗?”
“哦,也对。”
“憨憨。”
庄籽芯一下子找着了砸核桃的窍门,剥出来的核桃仁完整漂亮,虽然她还不能达到竺溪孃孃和兰姐的手速,但这已经让她开心不已。
她不忘拿出手机来拍照,将两颗完整的核桃仁对着碧蓝的天空,拍了一张意境满满的照片。
竺溪孃孃见着,又开始嚷道:“能好好干活吗?照你这速度,是要砸到半夜吗?”
庄籽芯立即将核桃仁投入箩筐中,然后学着清宫剧里小太监的腔调:“喳!小的这就砸起,娘娘您可别急坏身子哪。”
一板一眼的竺溪孃孃忽然被她这油腔滑调逗笑了。
这一笑,许久都停不下来,带着兰姐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对着她啐道:“憨憨。”
庄籽芯立即回以二人憨憨的笑容。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两位第一次对她算是和颜悦色。
“孃孃。”这时门外传来程守洛舒朗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庄籽芯下意识看向院门,视线穿过程守洛的身体,看向他的身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心底莫名有些失落。
程守洛走过来,她立即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核桃仁举给他看:“瞧,这是我砸的。我现在一斧子能砸出两个完整的核桃肉。怎么样?我厉害不?”
程守洛笑道:“厉害。在机场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厉害。哈哈哈……”
“你这是故意逗我开心吧。”当时她穿着高跟鞋,箱子贼重,走一步喘三下。
程守洛笑道:“没有没有。”
“嗯哼!哼——哼——”云姐突然大声咳,打断二人的谈话。
竺溪孃孃一收到兰姐的眼神示意,也立即大声说:“阿洛,你找孃孃喃个事?”
程守洛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将手上的钥匙递给竺溪孃孃,说:“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我怕我出克,万一村主任他们有什么事要进我办公室。”
竺溪孃孃接过钥匙:“你这准备上哪儿克?”
程守洛说:“我打算克一趟镇政府,处理一些事。”
庄籽芯一听程守洛要去镇上,立即说道:“你要去镇上,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程守洛惊讶:“你要去镇上?做什么?”
庄籽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网上买了好多东西,已经到货好几天了,都在离这里最近的镇上的快递公司里放着呢。我想去拿一下快递。”
程守洛说:“你早说呀。你早说的话,把地址写给我,我早帮你取回来了。”
庄籽芯连连摆摆手:“不用不用,你把我带到镇上的快递站点,我自己去取就好了。回头你办完事,再来接我就行了。”
程守洛说:“行,那你跟我走。不过你今天可能得要跟我跑一天才能回来了。”
庄籽芯说:“没事没事。”
现在她在哪里待一天都一个样,也不知道这里的镇上长啥样,有没有好玩的、好吃的,去看看也不错。
她这心里想得美滋滋的,但竺溪孃孃和兰姐就不乐意了,两个人的脸一下子拉得有三丈二尺长。本来二人那一笑,一声憨憨,算是缓和了关系,这下瞬间又跌回了解放前。
竺溪孃孃和兰姐两人一心念着初初绝不能落入庄籽芯的魔爪,一个还没担忧完,这又来了一个程守洛。
别的不说,庄籽芯模样确实长得俊俏,又能说会道,韧性好,这要是跟着阿洛一起上镇上,两个人待上一天,相处久了,说不准阿洛的魂都能给勾走,那叫昭如这孩子该怎么办?
她们两人作为粉头,那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肥水那是绝不能流入外人田。
兰姐立即说:“快递让阿洛帮你取了带回来,省事,你就不用跟着克了。”
“我怕我买的东西,阿洛他分不清楚。”其实庄籽芯心里想的是,可不能让他们看到她买的那些快递。她还打算在快递站当场就把那些外包装拆了扔在那里。若是叫他们看到她买的快递,怕是要疯了。
兰姐说:“快递公司跟阿洛办事的地方又不在一起。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走丢了怎么办?”
庄籽芯说:“不会走丢的,我就在快递公司等阿洛。”
阿洛阿洛,瞧瞧这一口一声阿洛。
兰姐顿时急了:“那也不成,怎么能放心将你一个姑娘家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万一出什么事。”
“这……”庄籽芯算是听出来了,兰姐和竺溪孃孃这是不想她跟着程守洛一起去镇上。虽然怕出事这话说得没错,但是她又不是几岁的小毛孩,她是一个智商健全的成年人了。
程守洛说:“没事,我先陪小芯把快递拿了,然后我再去办事,到时候小芯在门口等着我就行了。”
庄籽芯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现在就走?”
程守洛说:“嗯。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我就回去拿个包就行。”
“好,那我在南岔口等你。”
“嗯嗯。”庄籽芯迅速摘了手套,便要往院门外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回转身冲着竺溪孃孃和兰姐笑道,“竺溪孃孃,兰姐,等我晚点回来再来剥核桃,我先去拿快递了。”
“哎——哎——”
无论兰姐怎么叫唤,庄籽芯一蹦三跳,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
“孃孃,兰姐,你们忙,我先克镇上了。”程守洛笑着向竺溪孃孃和兰姐告别,然后也快步离开。
这两人前后脚一离开,兰姐就焦急地说:“孃孃,你赶紧想个办法撒。这要是阿洛也掉进克咋整?”
竺溪孃孃沉思几秒,然后摘了手套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不一会儿,手机那端传来钟戌初的声音:“孃孃,找我什么事?”
竺溪孃孃问道:“初初啊,你现在人在哪儿?”
钟戌初说:“我现在在西岔口这边,看着忠叔他们搞路呢。”
竺溪孃孃急道:“你快别看了,你赶紧克南岔口找阿洛汇合。”
钟戌初眉尾微挑:“怎么了?”
兰姐凑过来对着手机大声说:“初初啊,你克就对咯,你再不过克,他们就要走咯。”
“他们?走?谁要走?走哪儿去?”钟戌初一下子没想明白,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不是小芯又出了什么事了?”
兰姐说:“她没出什么事,她是要跟着阿洛一起到镇上克。”
“上镇上?做什么?”钟戌初眉心微蹙,心里莫名慌了。
这是在村子里待不下去,要离开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同他说?
自打那天玩笑之后,这些天来,他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绝不没事找事刺激她。甚至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免得劳累之后还吃不上什么好吃的,他还跟良叔一起去湖里捕鱼,然后把鱼交给炜炜和开乐。
他也没有刻意嘱咐他们两人,但是知道他们两人一定会给她做些好吃的。
“好像是克拿什么快递。”
“拿快递啊,有阿洛陪着一样,不用我跟过去。”一听到拿快递,钟戌初提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原位,“阿洛在反而好,我在的话,讲不了两句,我们俩就又要吵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扒了扒头发,方才他内心慌乱无比,有些反应过激,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那么紧张她会离开这里。也许潜意识,他还是承认了,这人是自己利用不平等条约威逼来的。
兰姐急得恨不得要飙脏话:“哎哟,阿洛等一下要克镇政府办事,她克快递公司拿快递,两个地方又不在一起,万一小姑娘家家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咋整?”
钟戌初笑着说:“她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走丢?”
榆木脑袋!
这回轮到竺溪孃孃也急了:“哎哟,你这憨憨哟,阿洛带着她咋办事啊?再说了,她这人是你带来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咋向人家父母交代?”
钟戌初抿紧薄唇,好像两位长辈说得有道理。
“行,我马上过去,我陪他们一起去一趟镇上吧。”
听钟戌初这么一说,这下竺溪孃孃和兰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钟戌初挂了电话,和忠叔交代几句之后便赶往南岔口,到了南岔口,果然瞧见程守洛在那儿等着。
程守洛一见着他便道:“西岔口那边铺得怎么样了?我今天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呢。”
钟戌初说:“已经铺得差不多了,到晚上应该能全部铺完,明天开始铺北岔口。”
程守洛说:“比我想象中的进度要快很多。”
钟戌初说:“嗯,要不了几天,月底前肯定全部完工了。你等一下要去镇政府?”
程守洛点头:“嗯。”
钟戌初说:“我今儿听忠叔说什么修路造桥的款项还没下来,是前段时间你说的那个另一部分的钱吗?”
程守洛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对方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打算今天亲自去镇政府问下什么情况。”
钟戌初说:“这个按理说是已经批示的,上面不应该扣押才对,去问一下也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也别太着急了。钱不够,你跟我们哥几个说。”
程守洛点了点头,说:“钱够的,你们之前帮忙筹的资还有。”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小事。”
钟戌初抬眸望向下方。
南岔口是整个村子通往村口的核心岔道,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是一片坑洼不平的泥土路,眼下,已是干净平整的水泥路。
过几天,电力公司的人还要过来埋线,每隔二三十米,单侧都会安装太阳能路灯。
“哎?这里,图纸上有没有计划建一个公共洗手间?等后面要弄民宿的话,这里需要弄成一个中转休息站。”
程守洛道:“有的。图纸应该要出来了,回头我去催催。之前我们商量过,等图纸出来后,还要在村里开一个大会讨论第一批民宿由谁家开始带头改建的问题。”
钟戌初点点头:“我都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白平村了。你看这路,修得多好。现在就差西岔口和北岔口,最多再过几天,到月底整个村子的路一通,大伙儿不论是出行还是上下运输货物,就更加方便了。”
程守洛感慨道:“要不是你们几个帮忙出谋划策,又拉来了一些集资,这路也许就修不了这么宽。”
钟戌初说:“你啊你,老说这个就没意思了。我们几个老早就想好了,要在这里先占块最好的地皮,占据这里整个山头最好的风景,开一家超级民宿,然后坐着等收钱,收到手软。”
程守洛笑了,笑容明朗,发自肺腑,这笑容不仅包含对兄弟的感恩,同时还饱含了对未来的期许,期待阿初口中的那一天尽快到来,这样他心里的担子才能够卸下。
钟戌初又说:“等到了镇上,你去镇政府办事,我陪庄籽芯去拿快递,免得你不放心她。”
“行。”程守洛顿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哎?你怎么知道小芯要去镇上拿快递?”
“竺溪孃孃和兰姐大概是不放心她,给我打了电话。”
程守洛失笑,直摇头。
钟戌初望着李昭如家的方向,凝眉:“她怎么还没来?”
程守洛说:“她说她回去拿个包就来,这有好一会儿工夫了。”
从竺溪孃孃家出来之后,庄籽芯便激动地一路小跑回李昭如家。
许是跑得太急,迈进李昭如家门,她便上气不接下气。
这大半个月来,她每天跟着竺溪孃孃和兰姐上山下山,不仅适应了高反,就连体能也一下子锻炼上来。原来每天只能劳作上午半天,这下午半天就废了,而今她能撑下大半天来。
刚才这一下激动,她忘了可能会再次引起高反,这一路小跑回来,果真一阵头晕目眩,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脱下身上的运动套装,这是之前铲猪屎时报废的衣服,如今只能被她当作工作服来穿。她打开衣柜,翻出一件仙女气十足的白色连衣裙换上,然后又脱下解放鞋,换上放在角落里安静沉睡了半个月的复古高跟鞋。
她在镜子前美滋滋地转了两个圈,披上宽大的围巾,忽然瞧见镜子里光洁的皮肤上除了双颊带着点红晕,找不到一丁点脂粉的色彩。
这两抹红,可不是她刻意化了素颜妆的效果,她根本就没有化妆,纯素颜。
这脸上的两抹红,再晒下去,怕是很快要成为高原红了吧。
曾经坚持“不化妆不出门”的小仙女,竟然因为努力生活变得这么糙了。
待会儿还要去镇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去镇上。
她可是曾经立誓:每到一个新地方,必须要成为那条街最靓的仔。
眼下面容如此清汤寡水,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人设。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化上精致的妆容去镇上。
可程守洛还在南岔口等着她,现在化妆铁定是来不及了,她想了想,只能将所有化妆品带在路上。于是,她又提上她的小化妆包,这才匆匆出门。
快到南岔口的时候,她远远瞧见一个熟悉颀长的身影立在程守洛的身旁,走近一看果真是钟戌初。
这两三日忙得天昏地暗,几乎见不着他的人影,这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脑海里甚至忍不住跳弹出那日并坐在核桃树下的情景,但很快又被他鄙夷的嘴脸取代。
她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目光盯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久,赫然发现他今天竟然刮了胡子。
她再仔细看了看他的头发,果然也比之前短了一些,只是耳根的头发如同狗啃似的参差不齐。这锯齿一样的平整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用剪刀随手剪的。
也亏了他这张脸长得够好看,否则是经不起他这么造。
钟戌初正和程守洛谈着事,说着说着,忽然视线范围内飘来一团白色的棉花云,亮得夺目。他定睛一看,是那个每天都要折腾幺蛾子的庄籽芯没错了,除了她之外,没人会在这里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今天一早,他明明见她穿着一身脏粉的运动套装,这会儿怎么就忽然变成一身纯白色的长裙了?
他眉心一蹙,直击灵魂发问:“你该不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吧?”
为了坚守“和平”“和谐”共处的原则,他还有一句“不是要去镇上吗,你怎么还有时间换衣服的”生生咽在肚子里忍住没问。
“我那套运动服都变成了打粗干农活的工作服了。马上要去镇上拿快递,我总不能穿得像个土拨鼠吧,当然要换身干净的衣服。”
“白色,可真的干净!”钟戌初的视线又落在她脚下的复古高跟鞋上。
庄籽芯低眉瞅着脚下的高跟鞋,说:“我这身裙子不能配运动鞋。再说我那双鞋,你并没有替我刷得很干净。”
钟戌初嘴角微微抽搐:“你开心就好。”
庄籽芯忽然贼笑一声:“是啊,我很开心。毕竟有人非常听话地刮了胡子,剪了头发。”
钟戌初当即嘴角微微**。好气哦!
程守洛笑着打圆场:“穿着挺好看的。去镇上穿好看点,没错。”
庄籽芯拉过程守洛,笑着说:“走走走。不理他。”
钟戌初暗叹一口气,开始懊恼: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嘴就是这么贱?一见着她就忍不住开始批评,他脑子里是装了自动喷淋系统吗?
“要想富,先修路。站在这里,我才能对这六个字有更深刻的理解。你看这路铺得多好。我来这里也没多久,就大半个月吧,这么短的时间,和我刚来的时候整个不一样了。”庄籽芯一边走着,一边感慨白平村里的变化。
程守洛笑着说:“会越来越好的。”
原本通往家家户户的土路两边全是荆棘杂草,一到雨季,大雨无情地冲刷着路面,泥土大量流失之后,会在路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泥坑。村民们出行都十分困难,更别说运输货物。如今不仅两边的荆棘杂草被清理干净,路面的土坑也被逐一填平,铺上碎石地基后再进行水泥浇灌铺设,一条条灰白平整的水泥路在村里纵横交错。
庄籽芯说:“大树跟我说了,你想把白平村打造成一个人文无干扰、生态无破坏的乡村文化旅游景点,打算将村子的房舍逐渐改造民宿。阿洛,我支持你哦。回头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我庄籽芯别的不行,吃喝玩乐是最拿手的。”
程守洛笑着道:“感谢感谢,你不提啊,后面我都要厚着脸皮请你帮忙呢。”
庄籽芯说:“瞧你这话说的。只要你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程守洛说:“我代全村人先谢谢你。”
走到村口的停车场,这里与之前庄籽芯来的时候相比也大变样,平整的水泥路将村里的小道和盘山公路衔接起来。
庄籽芯忽然回头,发现钟戌初一直跟在她和程守洛的身后,于是问道:“高岭之花,你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钟戌初说:“什么叫我一直跟着你们。许你上镇上,不许我上镇上?你再叫我高岭之花,我以后就叫你‘装自信’。”
“哦,叫吧,我不在乎,本仙女的自信从来就不是装的。哼!”
庄籽芯昂首阔步走向车子。
车子开出没多久,庄籽芯坐在后排,打开自己的化妆包,开始化妆。
钟戌初坐在副驾座猛一个回头便瞧见她的操作,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嘴角抽搐:“你怎么又开始化妆了?”
她反驳:“怎么叫又开始化妆了?我本来就是一直化妆的,只是好多天没化妆而已。”
“唉……”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息,“容貌焦虑症应该是种精神疾病了。”
“呸!你懂什么是容貌焦虑症?我又没有靠整容来获得安全感。化妆不仅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它更是一种自我尊重/自我励志。懂?”
“不懂。我只知道,某些人站在猪圈门口还要照镜子。”
“你懂什么!”她故意将沾了粉底液的美妆蛋,对着他的脸盖过去,吓唬他。
他毫不客气一把将她的美妆蛋夺了过去,作势要扔向窗外。
她叫着:“钟戌初,你今天要是敢把我的美妆蛋扔出去,我跟你讲,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辆车。”
“是吗?我看我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辆车。”他长臂一挥,要将美妆蛋扔出去。
庄籽芯急了,伸手就要拉扯钟戌初的头发,钟戌初躲得快,但还是被拉扯住衣服。
程守洛怕再不说话,两个人能在车子里打起来,到时候不是钟戌初一个人别想活着离开这辆车,怕是他们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哎哎哎,你们两个真是的,一言不合就开吵,今天还打上了。
都给我坐好,等一下走盘山路,有你们两个晕头转向的。”
庄籽芯松了手,气得靠坐在左侧,离着钟戌初远远的。
钟戌初也觉得闹够了,于是将手中的美妆蛋扔给她,嘴角微弯,讥笑她:“憨憨。”
庄籽芯看着弹在座位上的美妆蛋,冲他翻了个白眼,不与他计较,然后迅速拿起美妆蛋继续化妆。
盘山公路不仅令人眩晕,还让人耳鸣。
庄籽芯手中的化妆刷有好几次没有抓稳,差点戳在脸上,折腾了近半个小时,她总算是将一个淡妆化出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妆容里重要的长睫毛,是没有办法刷了。
钟戌初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她化妆,看到她化完妆之后,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他不禁开始钦佩她了。
这种蜿蜒急转的盘山公路,她竟然可以坐在车上完成一个还算精细的妆容,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车子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庄籽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摇下窗户,一个蓝色的路标牌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上面赫然写着“响银镇”三个大字。
庄籽芯一看见指示牌,立即兴奋地叫道:“这个镇的名字起得真好,听起来就是那种很有钱的样子。银子与银子互相敲打,当当响,十分有画面感。这里原来是不是满大街的银子?”
程守洛一听忍不住大笑开来,说:“嗯,差不多,这里在很多年以前,家家户户都是依靠制作银器为生,银器敲打的声音很响,所以取名叫响银镇。从明清战乱,到后来,时代变迁,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不怎么打银器了,开始改做其他营生,只有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比较出名的老字号招牌还在坚持。”
“哇,没想到我这么厉害,一猜就猜中了。”
“这里的雪花银非常有名,得空的时候,你可以去‘李满银’老字号银楼看看。”
响银镇的名字虽然响亮,但街道两房的房屋有些破旧,门面房几乎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门头,墙壁灰白,参差不一。
好一点的商家竖了门头招牌,差一点儿的店铺便是老板随手在墙上或者门头上写上几个大字,算是有了店名。例如,街对面的米线馆,没有门头,只有墙上挂着一个手写着“木氏米线”的木板招牌。
旁边的小餐馆,在玻璃门头贴了“顶好小吃”四个胶字,半扇玻璃门上贴了两个字“盒饭”,比门头还大上了一个字号。再隔壁过来一个修车补胎,什么招牌都没有,反正是个人明眼一看,就能知道老板是做什么行当的。唯一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门头招牌,也就是程守洛方才说的一家老字号银铺,名曰“李满银银楼”。
让整条路增添色彩的只有路两边的行道树,庄籽芯能认出来的有银桦树和冬樱花。
这些树应该有些年头了。
冬樱花树枝繁叶茂,树冠在不算宽的道路上面交连。再过一个月,冬樱花便要进入花期,盛开之时,这条路上的景色一定很美。
庄籽芯原本以为镇上会像丽江那样,拥有各式各样的小店铺,可以逛逛。可能是她想得太过美好,这里不是发达的华东区S省,也不是丽江那样的旅游景点,只是国内成千上万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小镇。
张眼望过去,想找一家奶茶店,那些熟悉的烂大街的奶茶店门头并没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庄籽芯的内心是有些失望的。但是看着街边的米线店,她就像是个不安分的哈士奇一样,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想吃。
钟戌初一眼就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说:“等陪阿洛去完镇政府,再带你去吃这里最好吃的米线。”
庄籽芯立即趴向前方的座位,一脸谄媚:“真的?”
一提到吃,她便两眼放光。之前在路上与钟戌初互杠的场面,当即从她的脑子里自动清零,此时此刻,钟戌初在她的眼里,就跟路边的冬樱花树一样,美丽又可人。
钟戌初抿了抿唇,笑意尽藏眼底。
响银镇的镇政府大楼离着近,过了红绿灯,拐个弯便到了。
油漆斑驳的铁门进去之后,院内正中央的空地升着一面鲜艳的国旗。正前方是一幢凹字形的办公大楼,细小的长方形白色外墙瓷砖和深蓝色的铝合金玻璃窗,基本是乡镇建筑的统一审美和标配了。
下了车,庄籽芯和钟戌初便跟着程守洛爬上二楼。
长廊尽头的最里间,是财务室。财务室里只剩下一个会计在办公,另一位在出外勤。
庄籽芯隐约听见那位会计说:“还没下来呢,具体什么情况,你可能要去问马主任。”
程洛守问:“马主任在办公室吗?”
会计说:“应该在的吧。你去他办公室看看。若是不在,你打个电话问问。”
没一会儿,程守洛便出来了。
庄籽芯跟着他折回,往回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到了中间楼梯口,钟戌初便拉住她,没再往前。
程守洛推开其中一扇门,进去没一分钟很快就又出来,站在回廊上打起了电话。
这时,楼梯上爬上来一个人,与庄籽芯迎面相撞。
庄籽芯眈了他一眼,是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岁的大叔。
忽然,静谧空**的办公大楼里,响起一阵巨响的手机铃声,震得庄籽芯的心脏“怦怦怦”跳个不停。
这人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摸出电话眈了一眼,并未接,就这么随手将手机又放回裤兜里,任凭那手机响个不停。
走廊另一端的程守洛,许是听见了铃声,即刻挂掉,走了过来:“马主任!”
马主任又是眉心一皱,不悦的神情很快消逝,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官方笑容:“小程啊,进办公室再说。”
庄籽芯看着二人相继走进办公室,出于好奇心,她跟过去。透过门缝,她瞧见那位马主任往茶杯里倒满热水,然后在办公室桌前坐下,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她还想走近,听听程守洛要和这位官腔十足的马主任说些什么,这时,紧随其后的钟戌初一把拉住她,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太靠近门口。
于是,她便往一边退去,保证不在门缝可见的视线范围内。
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两人的对话。
程守洛:“马主任,户户通路计划的剩余工程款……”
程守洛话还没说完,马主任打断他,说道:“哎呀,那个工程拨款不是我们不发,是真的没下来。下来了,我们干啥子不打给你们?
我们扣着有什么意义?没得意义。”
程守洛说:“可是离上一笔工程款到账,差不多快有两三个月了……”
马主任说:“我晓得,晓得。但是钱没到账,我们拿什么打给你?你要知道我们整个云南,整个丽江,整个响银镇,可不止你们一个村子在申请户户通路计划,一个个都要排队的嘛。你以为我不着急?我比谁都急。我恨不得我们响银镇下面的所有村子,全都跟华东的沿海地区一样,个个都是模范村。”
程守洛一阵沉默,然后又问:“那之前我提交的旅游规划方案,上面有批示吗?”
马主任喝了一口茶,将茶叶吐在杯子里,说:“小程啊,我已经替你催过好多回了,上面还没批,我也没办法。以我工作这么些年的经验之谈,而且之前我都给你说过好几回了,这么大的投资,你最好还是要多想想办法,不能完全依赖于上面,得联系一些知名的企业过来进行投资。有了这些投资,我们这边再一起联动,事情就好办了。”
程守洛说:“那要不马主任你帮我向县里再打个电话?问问?”
马主任顿时拉下了脸:“小程,你这是不信任我吗?”
程守洛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主任说:“为了你的事,我今天上午还跟刘书记沟通过……”
两人的交谈声不轻不重,隐约能听到个七八成。
庄籽芯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这个马主任从头到尾就是在打官腔,若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有心的话,应该顺手打个电话去县里问一问。可他偏偏不,就一直在那里打着官腔,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这些个理由恐怕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这些她以前在杂志社工作时见多了。
不一会儿,马主任起身送程守洛到了门口。
两人告别寒暄后,程守洛出来了。
庄籽芯看得出来,程守洛的脸上尽是失望与失落。
然而在看到她的时候,那灰暗的面容一下子又变得明朗起来,唇角边绽放着特属于他程守洛式的暖心笑容。
之前在跟随竺溪孃孃和兰姐她们打核桃的时候,她听到很多有关他的事迹。
他回乡任村支书后,不仅带领全村人开荒山,发展以核桃为主的生态种植业,还发展林花、林药、林菌等其他林下经济,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便让白平村这个人口不足500人的贫困小山村,人均发展核桃树达到了18亩,成为全县核桃树拥有量第一村。
正因为程守洛的坚持与努力,如今的白平村是一个“青山绿水皆为金”的美丽自然生态村。
去年,白平村人均年收入达到了5000元,比国家最低标准还多了一些。
5000元这个数,在S省内随便一个城市看来,都是很不起眼的小数目,可对白平村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数额,几近是往年的3倍,这是白平村人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庄籽芯在了解之后,对程守洛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一发不可收拾。
敬仰之下,她更多的是无限感慨。
国家一直在大力开展扶贫工作,许许多多基层工作人员甘愿不求回报,无私奉献自己的心血与汗水。
程守洛就是这样一个极不起眼,却始终甘之如饴默默奉献的基层村干部。
庄籽芯很难想象年收入5000元是怎样一个概念,她只知道,5000元也许只是她一个月工资的零头。
她不知道让白平村全村脱贫,程守洛和其他村干部需要付出多少的汗水与努力,但是她知道,将一颗颗青黑的果实从核桃树上打下、剥皮、剥壳,变成一粒油亮饱满的核桃肉,再到运出这座大山,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劳力和心力……为了防止白平村返贫,夺取脱贫攻坚的最后胜利,程守洛对白平村不断有新的规划。这规划中的第一步便是需要修桥造路,让村子里的每一条道路都变得宽阔平坦,让家家户户门前都变得干净整洁,可没想到扶持的最后一笔款,等了两三个月都没有到账。
一时之间,庄籽芯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敢多问,只是绽放着最真诚最灿烂的笑容,等到下了楼,出了镇政府大楼,她才敢给他打气说:“别丧气,过几天要是还不到账,我陪你去县里问。这个马主任一看就是要退休了,你看他,喝茶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味儿。”
钟戌初斜睨她一眼:“就你知道。”
“去!”庄籽芯啐他一口,不理他,继续问程守洛,“阿洛,修路还差多少钱?”
钟戌初说:“别问,问就是你掏不起。”
庄籽芯翻了个白眼,说:“我又没问你。话说,你怎么不帮忙想想办法?”
钟戌初冷哼一声:“幼稚!”
这时,程守洛笑着解释道:“阿初他们已经帮了我们白平村很多忙了,如果没有他们几个,也就没有今天的白平村。这次全村户户通路计划,有一部分钱就他们帮忙筹到的。他们几个不只是出钱出力,连人都算半扎在这儿了。”
钟戌初轻敲了敲庄籽芯的脑袋,说:“听见没有?”
庄籽芯拍开他的手,摸着脑袋,然后抬眸看向钟戌初。
从第一天认识他开始,她便觉得他毫无人性,不但从来没有一句好话,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经历了铲猪屎那件事,若不是她还能克制理性,怕是要将他埋猪屎坑里,同归于尽。
可是这大半个月经历下来,虽然每天都在与他斗嘴,但是随着对很多人与事的了解,她突然发现,他与她想象中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
就眼下,他即便是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都会觉得眼前有道光打下来照亮了他,他人不仅变得比以前更帅,甚至还有点可爱。对,就是可爱。
这样的可爱,也许是来自人性的光辉。
钟戌初眈了她一眼,问:“你看着我干吗?没见过帅哥?”
“嘁!”她回过神反讥,“老套!”
程守洛看着两人,笑了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马主任有些话说得很对,不能一直想着等上面给扶持,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多想办法,多吸引投资。”
钟戌初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走,先去吃饭,吃饱了肚子再想法子!”
庄籽芯立即高兴地说道:“你说了请我吃米线的。”
钟戌初说:“吃货!一提到吃,看把你高兴的!今天中午我请客,尽管点,只要你吃得下。”
“等着!我一定让你大出血!”
三人往车子走去,这时,几位熟悉的老人家迎面走来。
程守洛一看,惊道:“山爹爹,平爹爹,贵伯伯,你们怎么到镇上来了?”
程守洛口中的“山爹爹”本名王镇山,是白平村的前任村主任;“平爹爹”本名程奉平,与程守洛是本家,是程守洛的三叔爷爷;“贵伯伯”本名王富贵,是竺溪孃孃的老公王富祥的大哥,与丽芝孃孃是夫妻。
三位长辈按辈分,有两位是程守洛的爷爷辈,另一位是叔叔辈。
钟戌初见着三位,跟着程守洛十分恭敬地叫了一声:“山爹爹,平爹爹,贵伯伯。”
王镇山、程奉平和王富贵三人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撞见程守洛和钟戌初,着实大吃一惊。尤其是程奉平,面部神情扭曲,仿佛“做了亏心事,遇见鬼敲门”似的受到惊吓。
王镇山含糊其词:“我们上镇上来买点东西。”
程守洛便道:“买东西,你交代一声我和阿初,或者其他人不就行了,哪还要亲自跑一趟。”
王富贵堆着笑脸说:“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出来走走,挺好。”
程奉平从头到尾不说话,一直躲在王镇山身后。
三位长辈目光闪烁,似乎不大愿意与程守洛和钟戌初多作交谈。
王镇山说:“你们忙你们的事去吧,我们继续转我们的。”
说完三人急匆匆地离开。
钟戌初望着三位长辈离去的方向,再看看身后的镇政府大楼,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守洛也回眸看了一眼镇政府的大楼,与钟戌初视线交汇,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上了车。
在上车之前,庄籽芯忽然拉住钟戌初走到一边,问:“那个……村子里修路还差多少钱?”
钟戌初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别问。”
“怎么就不能问了?”庄籽芯忸忸怩怩。
钟戌初眉峰一挑:“干吗?你要捐款?”
“可能我的钱也不是很多吧,但是我想为村里出份力。”
“你省省吧。好好把钱存起来,别忘了,你还欠我很多钱呢。债务还清之前,别想着其他事。”
钟戌初正要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庄籽芯抢先一步占了位置,将钟戌初赶到了后座。
钟戌初抿唇,眼底含笑,乖乖坐到了后座。
庄籽芯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两位:“刚才三位长辈是谁啊?”
虽然她来了有大半月之余,但是村里几百户人家,并不能一一熟识。
程守洛向她一一做了介绍。
庄籽芯点了点头,忽然说:“阿洛,别怪我多嘴。就是……你们不觉得他们三个中老年男人一同出来转,哪里怪怪的?这条路边上也没什么可转的。”
除了镇政府大楼,就是一个镇医院。
三位长辈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再说他们“转”
的方向也不是医院的方向。
程守洛看向左侧倒车镜,三位长辈的身影在倒车镜里渐行渐远,顺着镇政府大楼的方向,拐了个弯便消失在倒车镜里。
他又看向后视镜,与钟戌初的眼神交汇。
钟戌初便道:“村子里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没什么事做,出来转转,不足为奇。”
庄籽芯说:“大哥,最近是秋收季节,前村主任和叔爷爷看着年纪大一点,也就罢了,可是那位富贵大伯,和祥叔差不多年纪,不是应该在村里农忙或者帮忙铺路吗?他怎么还能有时间,陪两位老人家上镇上来转转?再说,这里离白平村开车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回就是五个小时,一天都没有了。这里是随便出来转转的地方吗?”
庄籽芯十分聪明,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在,但是程守洛和钟戌初不想多说。
三位长辈确实不是出来闲逛的,他们的目标是身后的镇政府大楼,至于他们上这儿来有什么目的,显然是与白平村里目前的基建项目相关。
庄籽芯见两人沉默,便挥了挥手说:“唉,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她看出来二人不想说,定是什么犯难的事。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程守洛长舒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先去吃饭,然后陪籽芯去拿快递,拿完快递,就要麻烦籽芯陪我去采购一些东西。”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