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洮燕云军终于和松、天燕云军汇合。
南乌斯藏部族已经被打得折损严重,松、天燕云军也没好到哪去,燕明手底下带着的军队打到如今这个中冬,也已经不足十万人。
两支军队,四个大营,剩下的军队一整合,最后还能凑出个十五万人,其中还包括或轻或重的伤患。
燕明和柳空绿身上也挂了不少彩,有的伤口深可见骨,好在如今是冬日,气候寒冷,极大程度上避免了受热发炎的风险。
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是要北上返回东察合台支援镇北侯等人,还是……
柳空绿提议道:“倒不如我们一路打到北乌斯藏去,从北乌斯藏跨到帖木儿。帖木儿不是举全国兵力集中在亦力把里么?我不信他国内的军备不空虚。”
燕明沉吟道:“若要深入乌斯藏,跨到帖木儿那边,离宁国就太远了,且不说西北多山地,粮食和军械补给能不能跟上,一旦帖木儿的军队南下乌斯藏,咱们的后路就会被切断。”
简而言之,敌人太远,宁国的国力和军备还不足以进行这样史诗级别的大战。
别说是宁国,帖木儿帝国想要横跨这么远的路途来攻大宁,都要先拉帮结派,提防乌斯藏、瓦剌等西北诸国趁机来咬一口。
若要打,就得担负巨大的代价。
帖木儿和瓦剌、乌斯藏、鞑靼等国,信仰差别不大,尚有可以结盟的条件,宁国在西北属于是背腹受敌,一旦想要深入敌国,人力物力的消耗将大的吓人。
到时候,就不能用“花钱如流水”来形容了。
到时候,万一兵败,宁国面对的就不只是割地赔款,而是要眼睁睁地被西北诸国群起分食,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桃花石魏一样。
柳空绿显然被燕明的话打动,他问:“那我们就止步于此么?”
假若他们如此打道回府,白白抛下远在亦力把里苦苦奋战的秦王殿下和镇北侯等人不管不顾,似乎有点有失君子之道。
但燕明又清晰地谨记着,拓跋鸿无论如何都不让他接触帖木儿人的叮嘱。
柳空绿的疑问让燕明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松潘营的将领看到燕明和柳空绿的纠结,想到军队中还有大批伤情惨重的士兵,于是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先打道回营,稍作整理,再带一批状态好些的士兵去支援亦力把里,如何?”
馆觉离燕云天全营和燕云松潘营都非常近,从馆觉一路向东,如若不遭遇乌斯藏军的情况下,全速赶路,只需要四五天的脚程。
燕明和柳空绿对视一眼,打了小一年的仗,他们带来的士兵们确实都已经十分疲惫,有些人更是对战争起了应激反应,尽快做出将士上的调整对他们的士兵,也对后续的战事都能起更好的效果。
何况这里到临洮府,加急行程的话,也只需要不到十天。
当初燕清来信说隋昭意欲对器家的齐司封下手,燕明心里一沉,他知道一件称手的武器一经面世,势必会面临其他势力的仿制和突破。
但是齐司封这人实在是太过自律,自己强迫自己,推陈出新的速度简直是一骑绝尘,莫说是其他的工匠,就是器家内部的弟子,也很少有人能达到齐司封的要求。
他想到那个组织之所以会长成这么庞大的身量,应当也不会故步自封,肯定也会学习吸纳他们的策略和兵器。
但燕明没想到隋昭的胃口这样大,仿制已经完全满足不了此人了,隋昭干脆就想强掳走燕明他们的核心技术,直接硬抢齐司封。
之前忙于战事,他只能匆匆派遣雪素尘回临洮府地,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让他回去重新布防,燕明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何况派遣到亦力把里的宁军已经到了惊人的近七十万,达到了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这个时候假如隋昭等人想要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想象。
十二月初,风雪肆虐,燕云军踩着没过小腿的雪地,浩浩****地返回临洮府。
这次暂时地返回家乡,众人都没有丝毫松懈的心理。他们的弟兄们还在亦力把里奋力厮杀,他们也要尽快调整过来,前往支援才好。
燕明和柳空绿也是这样的想法。
岂料,燕明刚在府中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临洮府地的知府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拜见他。
燕明披着微湿的头发,披上厚厚的宝蓝绣过肩仙鹤大氅,坐在大堂里,看着显得十分惊慌的知府。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问:“张老,因何事如此慌乱?”
张知府小心翼翼地瞟了侍立在燕明身后的柳空绿一眼,被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震了一下,这样寒冷的天,他却额上渗出汗珠,捏着帕子不停地擦着。
“殿下您刚回来,还不晓得咱们国家如今有多乱啊!”
燕明有些诧异。
他们征战的这一年,国内发生了什么?
知府端着茶碗的手都在发抖,过了一小会儿,还是道:“您有所不知,大皇子殿下……起兵造反了!”
燕、柳二人都是一震!
任谁造反……这个人都不该是北地燕王啊!
天子嫡长子,背靠虞家,别拿天子不立储说事,就隋昀这个出身,天子就是拖死了还没立储,他也是名正言顺地顺位帝王啊!
更别提隋昀那个性格,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他对自家人偏袒成那样,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知府眼见燕明主仆二人都满脸不相信,只好接着往下说:“臣岂敢哄骗世子殿下下?如今那大皇子自刎于蓟州镇已有两个多月了,陛下已经将他贬为庶人,下令军队前往北地将其家眷全部诛杀!”
燕明心里觉得非常惊悚,转头看了柳空绿一眼:这是咱们认识那个北地燕王能搞出来的事?
柳空绿拧着眉头看着燕明:不确定,再问一问。
燕明清了清嗓子,问张知府:“张老可晓得其中细节?北地燕王我们是见过的,实在是……不像能闯下这么大祸的人。”
知府顿时惊慌道:“可不敢细说啊!老臣听到的那些风声,说出来都是要掉脑袋的!”
燕明温声道:“张老,这里是临洮府,我刚了一年仗回来,什么都不晓得,该如何帮助陛下呢?您放心说,我不会泄露出去的。”
张知府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燕明一阵,心里也晓得这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儿。
十五岁之前这小鬼头都又病又孬,活脱脱一个养坏了的纨绔,十五岁之后,他的大哥坠马,镇北侯府摇摇欲坠时,这个小孩又突然顿悟似的,变成了他们西北的一杆顶梁柱。
他踌躇了一阵,还是将那些他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听到后面,燕明和柳空绿都已经听麻了。
他们实在是不太能理解隋昀的这一系列神奇的举动。
无辜百姓被阿芙蓉害死?可以。我弟弟犯错要被父亲惩罚?不行。问就是你们成千上万的百姓只是失去了生命,可我的弟弟还小不懂事啊!
把邹氏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就算了,为了犯错的弟弟不受责罚起兵谋反亲爹,并且觉得当今天子暴戾无度,生在天家是他的耻辱……
所以人还是要受点挫折的好,隋昀如果生在普通人家肯定不会这么烦恼,连年的战乱和灾祸就够他活不过三十岁了。
但是按照隋昀的那个怯懦的性子,不用想也知道背后是有谁从中作梗。
这个人,不是邹晏就是隋昭。
燕明突然反应过来:“张老有没有得到消息,陛下为何要惩戒邹侯和齐王?”
张知府低声道:“听闻……他们二人参与了叛国谋权的活动。”
燕明想到肯定是邹晏等人和隋昭是一伙的,或者说是被隋昭哄骗入伙,但他听了这么久也没听到隋昭的名字,于是皱眉问道:“那瑞王呢?陛下如何处置他?”
知府满脸疑惑:“为何要处置瑞王?”
燕明倒吸了一口冷气,意识到燕清没有揭发隋昭。
虽然以他对隋昭的印象,隋昭并不十分高明,应当是玩不过燕清的,但他还是担心那个组织背后不止隋昭一个主事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知府喝了一口茶,进而又抛出一个燕明不愿意听到的消息:“还有一事要禀明殿下,这个月,临洮府地出现了七八起少年少女失踪的案子,不论贫富,唯一的相似点是他们都生得相貌过人……我们还没有抓到此人的任何线索。”
“从作案行踪看,此人好像……意在侯爷的府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