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的说一出口,韩大就皱眉。
过了一会儿韩大方沉吟道:“我要是放任不管,父亲知道了也要责怪的。乡里可都是弟兄,打断骨头连着筋。”
韩铭道:“大哥一会儿心软,一会儿心硬的,婆婆妈妈何时能拿出个主意来。叫我说,大哥不方便管这件事,那让我去管呗。我又不是军中的人,我管乡亲们,其他兵将总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吧?”
韩大的幕僚本来坐在隔壁的茶室里喝茶,听到韩铭这一句,不由一顿,须臾,他放下拿着茶杯的手,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着韩大跟韩铭行礼。
“大爷,三爷说的话有道理,这事,大爷不管交给三爷最好了,三爷去管,是同乡情谊,大爷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其实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就能抹平的事……”
韩大犹豫:“我再想想。”
韩铭在一旁加油添醋道:“大哥再想想,等大哥想明白,恐怕又有别的事端喽。”他这话音刚落,果然来小厮再报:“大爷,管事又送了信来。”
韩大接在手里只扫一眼,就伸手点着韩铭道:“你这嘴呀!好的不灵坏的灵!”
韩铭不服:“分明是大哥举棋不定当断不断,我给大哥出了个多么好的主意,算了,不想叫我帮忙,我就不管了。”说着站起来假装要走。
幕僚连忙看向韩大:“大爷!”
韩大只得妥协:“好好,给你管这件事,只一样,你可要保重自己,别被人抓破脸。”那些失去顶梁柱的妇孺有多么疯狂可怕,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
韩铭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来,好不容易压下去,转身道:“这件事交给我,大哥只管放心吧。”
韩大在军中虽然也是将领,但他同时还是韩南天心腹中的心腹,许多细务不可避免的要由他来做,这么一来,性情里头还真有些拖泥带水,眼见韩铭要走,他又将他喊住:“你先等等。”
说完扭头看向幕僚:“我怎么听说苏家那闺女也在乡下……”
“韩铭你不会是想去见她吧?”有关这个弟弟被那前弟媳妇迷得神魂颠倒的事,他从母亲跟下人们嘴里已经听了好几大车了。
韩铭站在原地,眼珠子飞快的转动,只一会儿就做出取舍,回身认真的道:“大哥想多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就算再顽皮,也不敢惹母亲生气呀!正好,我刚才想着还要跟大哥借一个人使使……”
韩大:“你回来,仔细跟我说说你预备怎么办?”
韩铭笑:“大哥你自己婆妈也就算了,却要求别人一下子就给你个章程,不是小弟说,您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韩大也笑,看向幕僚:“你看看他,说他一句,他给你回十句,还咬文嚼字酸里酸气的,书倒是没白读的样子。”
韩铭见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只得回来,慢吞吞的说道:“我自己的小厮毛都没有长齐,要是差遣他们,还不如直接传话给管事,但这件事管事反而管不好,他家业都在那边,叫我说,该从外头找个可靠人,去问问这些人家都有甚么要求跟条件,说不得他们只是想把闺女嫁给大哥当小老婆呢……”
韩铭这句虽然是笑语,却并非没有来处。便是韩大真实遇到的一件事,韩大返程途中,救了一对父女,不料两个人获救之后,那当爹的直言把闺女给韩大当妾,还分文不取,韩大新婚燕尔,对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吓得几乎是逃回家。
韩铭这么说,虽有调笑,但也过了,韩大不由的教训他一顿,也没有打他,就是让他顶着一碗水在院子里头扎马步,一直扎到范成匆匆的赶来拜见。
范成也是走到韩铭身边,才发现是他,略愣怔一下才行礼:“三爷!”
韩铭只觉得浑身都定住似的,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句:“把我头顶的水碗拿走。”
范成没敢听话,反而看向门口的韩大。
韩大见他如此,心中稍微满意,不过当面还是敲打几句:“跟着三爷未必没有你的大好前程,好生的尽心竭力的办事,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范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应“是”。
这之后韩大才算略放心的放韩铭一马,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到了外头,范成又再度给韩铭行礼:“三爷,刚才小的失敬了。”是说他没有立即听韩铭的话那事。
韩铭道:“在我大哥的院子里头,你做事自然要看主人脸色,连我都不例外,何况你。”紧接着问他:“你这出去有几个月了,在外头的感觉如何?说来听听。”
范成只有苦笑。
事实上,打仗艰难,同人相处共事更难,大家都有争上游的心思,可不见得每个人都能争上去,有容易做的事,自然人人争抢,可有那艰难的,后退的也不止一人,更有甚者,有时候出去做的事是有性命之忧的,那就不是一句建功立业能够抹平的了。
韩铭却又道:“我从前看你很有几分上进的心思,不愿意拖累你,这才没有说话,现在依旧想问问你,你是跟着我好生做事呢,还是仍然回去军中打拼?”
范成跪地:“小的只愿意追随三爷!”说着就要举手发誓。
韩铭拉住他:“行了,你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就行,既然要待在我身边,就好好待着,说不定有一日也能实现你的抱负。”
范成应“是”,却不说那些虚话,而是问韩铭:“三爷叫我回来,是要我办什么事?”
韩铭道:“这件事比较着急,咱们边走边说。”他语速很快,韩大若是在此,一定会发现韩铭说的比管事送的信还要详尽。
到了韩铭的院子门口,范成对这件事已经有了整体认识。
韩铭看他脸上不见难色,心中便有了七八分把握,又道:“你回去,跟陈力一处住着,别跟韩家老宅里头那些人混在一起。你且记住,你是代表我行事,不是代表韩家。”
范成听了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