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瞳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无双城了。看到她醒来,夏侯掠才松了口气,道:“你这回昏睡了一天!”瞳儿闻言,也不免吃惊。而等她完全恢复,走出房门,已经是又过去了两天。
出门就看到一个绝没料到会出现的人,竟是萧姑娘!
萧姑娘看着她笑道:“我们日后是一家人了!”瞳儿先是一惊,看到她身后的夏侯夺,才有所明白。却有些诧异:这两人,几时凑成一对了?后来才知道,萧姑娘对不能嫁与夏侯掠为妻耿耿于怀,偷偷来了一趟无双城,没看到夏侯掠,却看到了同样年轻英俊的夏侯夺。然后……两人阴差阳错就对上眼了。
年前的时候,夏侯夺和萧姑娘成亲了。夏侯央对侄儿与萧将军妹妹的这桩婚事自然不会大意,大宴宾客,几乎普城同庆了。夏侯端也示好,准备了丰厚贺礼,让夏侯平带来了。东突竟也派来了使者道贺。一则,为示好谢罪,二则,也有结盟之意。
因为这两个月内,京城发生的大事,足以令诸城感受到危机。
在这段时间里,京城里其实发生了许多事,但引起轰动的,也就两件事而已。一是大皇子登上皇位没几天,便被爆出轼父杀弟的惊天秘密。于是,群臣激愤,皇亲国戚们也无法坐视不理。最后,在德高望重的明德王和太皇太后的主持下,大皇子被逼退位,随即被送入天牢囚禁。而明德王顺应民意,登基做了皇帝,圆了他的帝王梦;其二,新皇登基后,发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新政,被赞是个明君。而其中一项,便是解除了瞳儿巫女的身份,称是个谣言。此举,明显是在向无双城示好。看来,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还不会向诸城发难。但是,诸城却已经感受到危机必将降临。
而灵女和魈郎君,在这段时间里,仿佛凭空消失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但瞳儿和夏侯掠都知道,那二人必不会善罢干休。所以二人也不敢大意。
不知不觉,新年便到了。这个大陆,对于新年也是极为重视的,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会尽可能隆重的庆祝一番,将家里装饰一新,准备好美酒佳肴,招待客人。
这个年,是瞳儿十五年的记忆里过得最快乐的一年。不是因为富足,或是收到什么礼物,而是因为,她有了一种家的归属感。城主府的每个人,都已将她当作了夏侯家的一份子。而因为夏侯掠的出色不凡,也再没人拿有色眼光看待他并非完全人类的身份,反而对他越加敬重友善,连带着对瞳儿也礼遇有加。这令瞳儿愈加快乐满足。因为她与夏侯掠宛如一体,自然希望他得到所有人认同。
新年的第一天,瞳儿还躺在**时,夏侯掠忽然问她:“瞳儿,你几时的生日?”
瞳儿奇怪,道:“为什么问起我的生日?”
夏侯掠道:“我想给你庆生。”
瞳儿没多想,道:“还早呢。”她是四月初的生日,去年四月的时候,紫微破天荒买了一根银手链给她,说是庆祝她及笄,然后便丢下她不知去了何处。而那根银手链,也在西凉城时被充作了饭资,也不知它现在的主人是谁。
“今日,穿上最美的衣裳吧。”夏侯掠对她道。
瞳儿仍未多想。因为今日是新年初一,穿上最美衣裳为图个好彩头也是习俗。直到夏侯掠再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有些奇怪。因为他今日竟用白玉冠将头发束了起来,穿着一身有精美刺绣的锦袍,腰束玉带,看起来竟比往日成熟了许多,当然也更英姿焕发,更迷人。
“掠儿,今日打扮这么好,是为了去迷住谁?”她笑着问。
夏侯掠笑看着她,未答。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春日笑吟吟道:“少夫人!你不知道吗?今日,是少主的生日!”
瞳儿一怔,猛地坐起。“掠儿!你今日生日?”这家伙,满十八岁了?在她前生的世界里,十八岁的男子大多还在读书,可在这里,十八岁早已成年了,有的已经为人父了。
春日给她送来一套和夏侯掠身上所穿质料、饰纹都相似的衣物。只不过夏侯掠那套是墨色的,而她的是粉色的。穿好后,瞳儿有种穿着情侣装的感觉。倾身过去吻寿星一下,道:“你都不早说,我什么礼物也没有。”
夏侯掠道:“我才不要什么礼物!只要有你就好了!”
这天,城主府自然是极为热闹的。毕竟,这是新年的第一天,而且,也是他们的英雄少主的生日!
下午时,夏侯掠却和瞳儿出门了一套,准备去看看灵谷里的魅婆婆。
坐在追风背上时,瞳儿有一事不明。她问:“你是新年第一天出生,不是应该叫夏侯正吗?为什么会叫夏侯掠?”给他取名字的人,不会是冥帝吧?
夏侯掠道:“据父亲说,这名字是祖父所取。当时他一眼看到我时,就觉得我该叫这个名字。”
瞳儿思忖:这大概是冥帝用意念影响了夏侯老城主。不过,她现在能领会这个名字的意义,也喜欢上了这个名字。掠,有抢夺之意,也有轻轻擦过之意。就如夏侯掠的人一样,有野蛮勇猛的一面,也有温柔体贴的时候。
不久,两人就到了灵谷上空。夏侯掠道:“有魅婆婆的气息。”两人便直飞入谷中,在魅婆婆的房前降落。
“婆婆!”一下马,瞳儿便叫着魅婆婆,往房里奔去。
“公子!少夫人!你们回来了?”看到他们,魅婆婆又惊又喜,道:“今日不是公子的生日吗?怎么不在府里庆生,倒跑回谷来了?”
夏侯掠道:“只是回来看看魅婆婆你。”
魅婆婆颇有些感动,道:“老奴好得很。公子不须挂怀,和少夫人在外面好好过日子吧。冥帝已说了,他会让老奴尽快脱离奴籍,然后便可以轮回投胎了。”
“太好了!”瞳儿不免为她高兴。
在冥界,也有上下尊卑之分,宛若人界一样。鬼奴,大多是前生行恶较多的人,在炼狱尝尽酷刑后,便被贬为最下层的奴仆。他们在脱离奴籍前,是绝无资格轮回投胎的。
瞳儿和夏侯掠想着多陪陪魅婆婆,便在灵谷用过晚饭才离开。坐在追风背上时,夏侯掠道:“瞳儿,魅婆婆若不在了,以后便只有你和我了!”
瞳儿本想说:不是还有父亲他们吗?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他和她,有着比普通人更长许多的寿命。到时候,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他们却还活着,剩下的,的确只有他们两个!
想了想,厚着脸皮道:“我们以后会有孩子!”
夏侯掠却道:“孩子又不能陪我们一辈子!”然后在她耳边道:“不过,多生几个女儿还是好的!”
瞳儿满脸通红,道:“才不要!你找别人去生吧!”
话一出口,便察觉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她便后悔了。耳听得那人作恼道:“别的女人!本少爷才没兴趣!”
听到这样的话,虽然一点也不温柔。瞳儿却觉动听之极。“掠儿!”她回头用脸颊蹭了蹭他,道:“我错了。”
“嗯,日后不准再胡说了。”夏侯掠的语气也温柔下来。
两天后的午后,瞳儿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看夏侯掠教授夏侯予练刀。虽然教的人很认真,学的人也很努力,但她知道,没有夏侯掠那般非同一般的体质,夏侯予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堂兄那种程度的。
有一瞬间,她忽然看到夏侯掠神情恍惚。她问他:“怎么了?”他道:“很奇怪,方才好像看到了魅婆婆,但一句话没说,又忽然消失了。”
她道:“莫非是婆婆要去轮回投胎,所以想见我们最后一面?”
他道:“那我们回灵谷一趟吧。”
于是两人出了城,乘着追风回到灵谷。才从追风背上下到地面,便看见魅婆婆从房里出来,笑容可掬道:“公子,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瞳儿叫了声:“婆婆!”便要走过去。夏侯掠却一把拉住了她。她诧异。夏侯掠已走到她前面去,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魅婆婆。
“怎么了?”魅婆婆似乎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夏侯掠道:“魅婆婆,你身上……为何有别人的气息?”
魅婆婆笑道:“哦,方才老奴去谷外碰到个无礼的小鬼,与他斗了一番,可能沾到他的气息了。”
夏侯掠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瞳儿道:“婆婆,你是否就要去轮回了?”
魅婆婆点头,道:“正是。老奴正想今夜请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一趟,道个别。不想你们正好回来了。那好,老奴去准备几个好菜,好好吃一顿,饯个别吧。”
瞳儿本想去帮忙的。夏侯掠却拉住了她。两人在山谷里转了一圈。瞳儿道:“你怀疑魅婆婆?”
夏侯掠皱了皱眉,道:“总觉得她不对劲。”然后忽然想起一事,道:“你看见那棵树了吗?”
瞳儿一怔,道:“好像没看到……”
两人急忙想往回赶。这时,却忽听到一声叹息。夏侯掠喝道:“什么人?”他拉着瞳儿奔过去。只见在石室后的一处隐蔽地上,躺着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一身妖气,苍老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识。
“树爷爷?”夏侯掠忙上前去扶起老者。
“公子!”树妖一把抓住了他手,流出了眼泪,道:“你来晚了!来晚了……!”
“发生了什么事?”夏侯掠动容问道。
树妖道:“魅婆婆……死了!”
瞳儿和夏侯掠都大惊。瞳儿道:“那……为我们准备晚饭的是谁?”
树妖道:“那不是她!我亲眼看到,她被那小鬼吞吃了!她最后将法力传给了老朽,老朽才能幻化成人形,隐身逃到这里来,躲过一死……!”
夏侯掠目眦欲裂,“呛”地拔出刀。“我这就去杀了那鬼,替魅婆婆报仇!”
“掠儿!”瞳儿拉住他,道:“你这样冲过去,他可能会逃走的!”
他急躁道:“那要怎样?”
瞳儿道:“他冒充婆婆,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我们装不知情,等他做好饭才过去。到时候,封好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逃。”
他重重一拳捶在地上,咬牙道:“好!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黄昏时,瞳儿携着好不容易才装得若无其事的夏侯掠回转魅婆婆的屋子。假魅婆婆果然已做好了一大桌好菜,还准备了一壶美酒,笑呵呵道:“公子,少夫人,今夜就开怀畅饮吧。”
瞳儿掐了夏侯掠一把。他才道:“好。”
三人在桌边围坐下。假魅婆婆为他们一人斟了一杯酒。也不知是什么酒,香气浓醇,闻之欲醉。“她”举起酒杯,笑道:“老奴就敬公子和少夫人一杯吧。”
瞳儿正要端杯。夏侯掠却连她那一起端了起来。他道:“瞳儿受寒了。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看着他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假魅婆婆笑得更欢了。“那么,少夫人就多用些菜吧。”“她”又殷勤劝菜。可能是看夏侯掠已喝了酒,“她”也不再刻意掩饰,竟趁靠近瞳儿之机,一把扣向了她的手腕,大略是想制住她,让她没机会打开“散魂”。
然而,“她”才动手,夏侯掠已拔出刀来,架在他身上;而瞳儿,也退后一步,取出了扇子。
“她”顿时脸色大变。却强作镇定,笑道:“公子,少夫人,你们这是为何?”
瞳儿道:“你还要装吗?”
“她”顿了一下,才道:“你们是如何发现的?为了扮作这老太婆,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吃了她的皮肉,穿上她的衣物,幻化成她的样子,几乎没有漏洞!还有,夏侯掠,你这半鬼半妖的小子,明明喝了我的‘**酒’,为何没有事?”
夏侯掠道:“笨蛋!谁喝了你的酒?”说着“噗”地一口,将方才喝的酒全喷了出来。
假魅婆婆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十分难看。夏侯掠已一刀磕在“她”背上,道:“原形显出来!”
话音未落,假魅婆婆已“扑嗵”矮下一大截,脸色惨白如纸。“她”并不是缩小了,而是被刀上的灵力所伤,现出原本的样貌。虽是一个比魅婆婆高大许多的男人,但却无力站起,而跪趴在地上。
“魈郎君?是你?”夏侯掠怒不可遏。
那魈郎君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称得上俊俏,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不错!正是本公子!”
夏侯掠怒道:“你为何要杀魅婆婆?你可知道,她马上便要去轮回投胎了……!”
魈郎君道:“本公子知道!但谁叫她是你的鬼奴?本公子为了要对付你,只好先对付她了!而且,吃了她还得到两百年的修为,何乐而不为?”
夏侯掠愤怒之极,眼瞳已转为红色。瞳儿怕他一怒之下便杀了魈郎君,便抢着问道:“你为何如此恨掠儿?他杀了你两个孩子,是那两个鬼婴吗?如果是,那也是你作恶在先,你有什么理由报仇?”
魈郎君冷笑,道:“谁说没有理由?家师命我在人间找十个鬼婴,助他练成‘阴煞术’。本公子只找到了八个,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去下种。没想到,好不容易弄出两个来,却给你们坏了事!为此,家师怪我办事不力,不肯教我法术。你们说,我能不恨你们吗?”
瞳儿道:“令师是谁?他为什么要练那种邪门的法术?”
魈郎君盯着她诡异的笑,道:“女人!家师说,如果你怀上这个男人的种,即使只有少许部分鬼的血,但,因你是灵女,天生具有灵力,你的孩子会比普通鬼婴更有用处!家师,一定是不会放过的!”
“他敢打我孩子的主意试试!”夏侯掠似乎忍无可忍,一刀便砍在魈郎君身上。
看着其惊恐的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瞳儿才道:“掠儿!还没问出他师傅是谁;还有,灵女在哪?”
夏侯掠道:“不问也罢。总之,那些人想打你的主意,是绝无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