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湿润了泥土，踩下去感觉软乎乎的。

　　楚歌动了动脚，将鞋子上落下的叶子踢掉。

　　陈瑾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将她送出路口，便转身握着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进入了竹林里。楚歌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他一身青衣渐渐与竹林完全融合在一起，逐渐分辨不清。

　　握紧手里的伞，楚歌毫不犹豫地向前走。

　　—

　　西院。

　　窗外细雨纷纷，绵绵不绝。窗前放了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苞。清澈见底的水中是水仙发达的根系，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小翠艰难地撑着伞，摇摇晃晃地跟在主子身后。雨水沾湿了她的肩头，却半分也没落在自家小姐的裙摆上。

　　陈玉涵头顶着几个瓷碗，脚底换上了一双又细又翘且有一定高度的鞋跟，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然而，她像是未曾受到环境的半分影响。双手规矩稳妥地轻轻搭在腰间，小心谨慎地踩着脚下的鞋，顶着头顶摇摇欲坠的瓷碗，慢步往前走。

　　一步一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算计好了时间与力度的。

　　陈玉涵每走一步，身后的小翠也跟着紧了紧心，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的步伐。

　　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儿上走，陈玉涵微微屏住呼吸，慢吞吞地抬脚，再慢吞吞地落下。

　　方妖妖摆了张椅子坐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一边认真地监督陈玉涵一边百般无聊地嗑着瓜子儿。

　　终于在她反复走了两个来回后，方妖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儿，有些不满地蹙眉，呵斥道：“慢吞吞的要走到什么时候？要你做出来的是仪态，不是像那池子里的王八一样。”

　　“气韵懂不懂？这些日子叫嬷嬷给你上的课又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

　　“抬脚要利落，落脚要轻，幅度不要太大。头顶的碗不要晃来晃去的，一点儿也不沉稳。

　　还有，走路的时候身子要稳，迈出一小步不过两肩的距离，走的过程中耳坠不许晃动，要做到纹丝不动。”

　　陈玉涵被惊了一下，一时分了心，脚下不住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到时真正让你进宫当着朝廷百官和皇上皇后的面儿可是出尽了丑。”

　　方妖妖的眉眼冷淡，从紧皱的眉头中可以看出来她的不耐与不悦。

　　“慌什么慌？这样就被吓到了，学的规矩难不成都喂了狗？”方妖妖只看一眼她这丑态百出的模样儿就头疼，嘴上依旧没有半分想要饶了她的念头。

　　“今日给我再加练两个时辰。什么时候走路能不晃动了，什么时候再用午膳。”方妖妖起了身，拍了拍方才因嗑瓜子而洒落在衣服上的灰。

　　陈玉涵不小心抬眼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巧正与女子寡淡的目光撞击在一起。

　　“哐当——”一声，头顶的瓷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陈玉涵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头顶，企图接住下落的碗。

　　耳畔传来的声音令她的心头一跳，果不其然，便听见母亲更为冷漠的指责：“真是个废物。”

　　“小翠，不必给她撑伞了，今日就让她好好淋雨清醒清醒。”

　　“……”

　　她咬住了唇，倔强地站在雨中，盯着脚边一片狼藉的残局，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