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大齐初年的冬天,齐帝夏侯予带着臣武将,北上燕京定都,并大封有功之臣。封他的兄长夏侯夺为贤亲王;岳丈公孙治为秦国公;公孙冶为燕国公;南益王铁紫微,仍为南益王,封地为整个南益城;铁擎天,因其战功卓著,也封安王,统辖大齐三分之一的兵马。
萧琦萧掠父子,因身份特殊,夏侯予将萧琦封为了新的无双王;而萧掠,被封为了永王,也统辖大齐三分之一的兵马。其余三分之一,由皇帝和公孙兄弟各自掌管。
其后两年,大齐着力于恢复生产秩序,休养生息,开设科举制度,任人唯贤。很快,因战争而饱受创伤的这片大陆,就恢复了勃勃生机,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在这两年间,铁擎天和萧掠先后深入过北漠。因北漠地广人稀,他们即使直捣其王城,也没有找到北漠王和其的精锐骑兵。其后,便在边境建城屯粮,由闲不住的燕国公公孙冶带重兵把守着。因是燕京门户重地,便叫燕门关。
至此,距萧掠出灵谷,已经是六年时间,而他也已经快二十二岁了。
那天下朝后,夏侯予将他留了下来,说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如今天下也太平了,你该考虑娶妻之事了。然后宛转的问他,觉得贤亲王府的凌霜郡主怎么样?
夏侯凌霜,是夏侯夺与萧姑娘所生的次女。说起来,还是萧掠的表妹。但萧掠对其全无一丝印象。当下便说,此事不急,他已经六年没回去看过师傅了,容他回去看过师傅再说。
次日,萧掠连亲随也未带一个,独自一骑,用五天时间赶回了无双城。他先回了王府,拜见了父亲萧琦。不谋而合的是,萧琦也问起他的婚事。他便用皇帝正准备给他做媒的话搪塞过去。
歇了一夜后,他便赶去了灵谷。
将马放在山间,他用轻功下了山谷。才一踏上和外面萧瑟秋景明显迥然不同的那一片茵茵碧草,便看到一条身影向他飞跑而来。
“小师叔!”叶灵,早于半年回到灵谷。跟着萧掠一年多的东征北伐,他成长了不少,也长高了一些,不变的仍是对萧掠的信赖和亲近。
“小师叔!你回来了!”他兴奋的抱住了萧掠。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萧掠有些恍神。顿了一顿,才问道:“师傅呢?”
叶灵道:“在睡觉呢。”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走到了几间藤蔓缠绕的石室前。却见石室前搭了个凉篷,其下放着一张凉榻,此际上面却躺了个圆圆胖胖的老人,睡得正沉。
萧掠有些诧异地道:“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胖了这么多?”
叶灵一吐舌:“小师叔没看到他越来越能睡了吗?”
话音一落,却见老人一翻身坐了起来,眼睛里发着光。“啊呀!我的好徒儿回来了吗?”说着,居然像个孩子一般蹦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筋斗,返身将萧掠给抱着,笑眯了双眼。
“好徒儿!你如今可是战神啊!可给师傅长脸了!”
面对他热情的举止,萧掠还有些不习惯,道:“师傅,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化如此大?”
叶凌凤笑眯眯道:“是吗?有你这么个好徒儿,为师怎么能不开心不长胖?”
叶灵在旁撇了撇嘴。“祖父!小师叔是说:他抱不动你了,还不快下来!”
叶凌凤道:“呸、呸!依好徒儿的身手膂力,抱十个为师也抱得动的!”话虽如此,还是从萧掠的身上跳下来了。转过身,却是面色不豫地向叶灵道:“哪像你这小子!日后恐怕连媳妇也抱不动!”
叶灵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没那么弱吧!”
这个晚上,用过晚饭过后,夜已经深了。萧掠却并没有急着歇息,而是轻车熟路的去外面温泉洗了个澡。当他回到房间时,却看见叶灵躺在**,笑吟吟看着他。
萧掠关上门,脱靴上床。回转身,却见叶灵仍是那模样笑看着他。便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道;“还不睡笑什么?”
叶灵道:“不再打仗了。小师叔该成亲了吧?”
萧掠一怔,淡淡道:“不急。”
叶灵道:“不急?你都二十二岁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两个了!”
萧掠道:“嗯。我家本就不是寻常人家。”
叶灵看着他,道:“小师叔是个美男子呢!应该很招人喜欢的吧?现在又是王爷,日后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女子,能嫁与小师叔为妻!唉……”说着却大大叹了口气。
萧掠奇怪的看着他。
叶灵道:“我是替自己可惜。可惜我不是女人!”
萧掠一怔。心倏地漏跳一拍。
叶灵却忽的捂着嘴大笑起来,道:“哈哈……!说笑的呢!我才不想做女人!最好,还是小师叔变女人好一些!我才好娶小师叔……!”
话还未说完,头上已被赏了个爆栗。“睡觉!”萧掠的口气相当不爽。
叶灵不禁吐了吐舌。
夜深人亦静。**的两人,终于都睡着了。不过当睡到半夜时,就见那里侧的少年滚啊滚的,滚到外侧,伸出手脚,将自己的小师叔宛若抱枕一般的抱了个满怀。
而外侧的男子,睁开眼看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将其推开。
在灵谷住了数十天。那天,萧掠说,他得回京了。问师傅叶凌凤愿不愿随他去?叶凌凤却道:“为师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还健朗。京城中虽好,但哪有这山谷中自由自在?为师就不去了。你将叶灵带去吧。这小子成天念叨着小师叔,他也快十八岁了,不能一直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到了京城,你费费心,替他找个媳妇。”
于是,叶灵便跟着萧掠出谷了。
两人先回到无双城,向萧琦拜别。萧琦捧出来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子。萧掠打开一看,见是一满盒的金银首饰。他道:“我又不是女人,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萧琦道:“这是给我未来儿媳准备的。”
萧掠一听,便要将首饰盒子退回。却听到他又道:“里面,有一大半是你义父准备的。”
闻言,萧掠便又将盒子收回了手中。随后,拜别了萧琦,出发赶往京城。
这日晚间,两人在店中投宿时,叶灵好奇之下,打开了那一盒首饰。看到满满的一盒,显然都极为名贵,不免咋了咋舌,道:“小师叔,若是我那未来师婶见财起意,携这盒首饰私逃。你可就损失惨重了!”
萧掠对他的胡说八道嗤之以鼻。
叶灵扒拉了一番,从中捡出条黑玉石的手链,比了比,竟往自己手腕上一套,道:“小师叔,这么多,送我一条手链不打紧吧?”
萧掠看了看。叶灵手腕纤细白皙,戴上那手链竟是十分合手。他一个恍惚,竟仿佛看到眼前的少年化身成了娇美的少女,戴着那手链对他巧笑倩兮。
他心情顿时激荡,脱口道:“这首手饰,本就是给你的!”
叶灵一怔。萧掠才反应过来,忙解释:“我暂没娶妻打算。这盒首饰送给你,你可以送给……未来的妻子。”
叶灵笑了,道:“小师叔!你二十二岁了都不急,我更不急了!再说,这么名贵的东西,我哪里能厚着脸皮都要了?我就喜欢这条手链,就要它了。”
萧掠自然没有异议。
数天之后。京城燕京。
“永王爷回来了!”
大街上,忽然多出了不少的年轻女子,大家的神情都是惊喜激动的,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一窝蜂的涌往皇城门前。
“王爷——!”当看到永王骑在白马上的英姿,众女的眼睛里都忍不住冒出了爱慕的星星———
但——永王身边的少年又是谁?
就见萧掠身边还有一骑,上面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那美色——竟然不输萧掠!尤其还有一脸灿烂的笑容,可比一惯没什么表情,拒人于千里的萧掠可亲可爱多了。
众女不免又是春心萌动。
叶灵看到大街上无故多出来那么多年轻女子,悄悄向萧掠道:“小师叔,果然有很多人喜欢你呢!”
萧掠却目不斜视地,似乎视若未睹。
这时,有人向叶灵扔来一物。
看到是张绣帕,叶灵顺手便要接住。却给萧掠一挥袖拂开了。叶灵不解,却听萧掠道:“燕京的绣帕不能随便接。”
“为什么?”叶灵问。
萧掠道:“接了,便是说你接受了那位女子,要娶她进门。”
“什么?”叶灵一惊,忍不住回头去看看那方才扔绣帕给他的女子。长得倒是齐整,但是——他对她没什么感觉!好险!差点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妻。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楼。叶灵随萧掠骑马入城。而那些女子,也终于不再跟来了。
叶灵看到城楼上有闪亮的两个大字:宫城。
大齐的皇城,仍然延续大秦时的格局。进入宫城,便是禁地了。难怪那些女子不再跟随。
宫城的街道仍是宽阔的,但与外面已大相径庭。不再热闹喧哗,也没有闲杂人等,显得极为幽静,甚至有几分肃穆庄严。
又往前行了片刻,叶灵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极宽广宏伟的宅邸。还没有走到,便看到一群着银甲的侍卫奔了出来,拜倒在马前:“恭迎王爷回府!”
原来,这便是小师叔的王府啊!
叶灵还是第一次来此。用新奇惊叹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座王府。只见高高的围墙挡不住连绵的飞檐翘角,紫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光彩夺目;朱红的大门,门前数级石阶;阶前一左一右,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铜兽。而门楣上方,是鎏金的几个大字:“永王府。”
进到王府里,叶灵才真的了解何为“侯门深似海”。只见重重的殿宇环廊,亭台楼阁,假山花圃,虽有人工堆砌的痕迹,但不可否认,真的很美,也很壮观。
叶灵在咋舌之余,忍不住道:“小师叔,这府里恐会迷路啊?”
萧掠道:“这是前朝建的。我也不太熟。但迷路还不至于。”
说话间将叶灵带到了一间大殿,殿上门楣大书着“凤仪殿”三字。叶灵道:“引凤来仪!这个殿名起得好。”
进殿后,只见殿内摆放的家俱都比寻常人家的宽大,上面无不雕刻着繁复细致的花纹,显得大气却又精美。而内侧,有一扇耳门相通,似乎连接着卧房。
萧掠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叶灵也便在旁边坐下。赶了这些天的路,他也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听得萧掠道:“若是累了,先去歇息。”
呼了一声:“来人。”便有一名银甲侍卫躬身而入,神态恭敬之极。
萧掠道:“带灵少爷去‘风吟馆”歇息。”
“风吟馆”,就在“凤仪殿”后。叶灵进了“风吟馆”,才见这里的布置比“凤仪殿”更精致,一色的楠木家俱,透着满室木香;推开窗,只见回廊的栏杆外挂着一排排风铃,随风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原来,这就是名字的由来啊。
叶灵进入内室,便看见一张舒适的大床。碧纱作帐,锦缎为被。躺在**,竟觉那被子异乎寻常的温暖柔软。嗅了嗅,还有一股淡淡清香。
叶灵是个好奇之人。拿手将那被子捏了又捏,也没弄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抗不住瞌睡来袭,只好放下疑问去梦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