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肆不知道楚歌准备给他做什么，但当他低头看着被少女拉着的手时，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的觉得：原来幸福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样简单，却能让他贪恋。

　　夏日的晚风吹过枝头，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出现打破这片难得的温馨时刻。直到走到后厨，楚歌一直紧张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宋肆被她推进屋，扭头便见楚歌弯腰点上了一支蜡，屋内瞬间变得亮堂堂。

　　接着，他被楚歌按在桌子旁边的板凳上，“你就坐在这儿看着我做。”楚歌没告诉他接下来的流程，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应该不会太久。”

　　面粉她早就提前发酵了，一下省去了不少时间。

　　宋肆嗯了一声，也没问她准备做什么，乖乖地坐在桌前，墨黑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楚歌切水果、打鸡蛋、倒牛奶。

　　眼前的场景无疑是让他觉得有些新奇的，宋肆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像是小孩子一般来了兴趣，紧紧地看着忙碌的少女。

　　楚歌刚切完一盘水果，正在磨碎巧克力。巧克力是她向系统要来的，楚歌原本还担心宋肆问起巧克力，不过在她一边用力磨碎巧克力的时候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听话的宋肆时见他神情专注，没有在意巧克力时才松了口气。

　　桌面上铺了一层面粉，楚歌难免沾了些在脸上。她没注意，但宋肆一直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楚歌猝不及防看见他头一次露出好奇的神色，眸光微亮，眼含期待。

　　她在心里喟叹：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楚歌的心里软成一滩水，见宋肆难得对一件事感兴趣，就把一碟坚果递到他面前：“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剥这些果子。”

　　崽崽的兴趣要支持，要培养动手实践操作能力。

　　果不其然，她没错过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

　　宋肆问：“这盘果子是要加进去的吗？”

　　楚歌点点头。

　　两人心无旁骛地分工合作，无人来打扰这样静谧美好的画面。宋肆全程目光都没有从楚歌身上移开过，看着少女认真专注地忙活，一时有些失神。

　　原来也会有人这么认真地给他准备礼物啊，他暗暗地想。

　　窗前的蜡烛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短，留下一滩蜡油，逐渐冷却。

　　楚歌手忙脚乱地抹上最后一层奶油，将水果摆满了蛋糕，最后露出笑容。

　　蛋糕中间插了跟小火柴，她叫宋肆将那根已经燃烧了一截的蜡烛拿来，用上面的火焰点燃火柴。

　　火光照亮楚歌兴奋的神情：“快把蜡烛吹灭！”

　　在楚歌做蛋糕的过程中宋肆就已经感觉到惊喜与新奇感，楚歌说这个礼物叫做“蛋糕”，是他们这里没有的。

　　的确，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礼物。

　　这是真正的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礼物。

　　宋肆眼底藏着雀跃的小火苗。

　　他从未有过这样独特的生辰，这样安静的夜，心心念念的少女漂亮恬静的笑颜如同在他的心房上重重地敲锣打鼓，令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火柴闪烁着微亮的小火苗，黑暗中宋肆看不清楚歌的脸，听着她轻快的话语也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和激动。

　　“生辰快乐，卫远。”

　　黑暗中，宋肆的神色微楞，耳边仍然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卫远，许个愿吧。”

　　宋肆听见她说。

　　他顺从地闭了眼，耳边是楚歌抑扬顿挫的声音。

　　少女故作玄虚、神秘兮兮地解释，殊不知他悄悄红了眼：“这是我老家的传统风俗。在过生辰时一定要吃蛋糕，然后许愿。这样神明就能听见你的心声，你的愿望就会被神明实现哦……不过我做得没那么好看，你就将就一下啦！”

　　神明会听见他的心声吗？

　　神明会实现他的愿望吗？

　　宋肆闭着眼，睫毛却在不安地扇动着，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期许着，又畏惧地害怕。

　　他心中苦涩，又怕神明很忙，听不见他的心声，于是默念三遍，只求能得到一丝垂怜：

　　他只愿明年、后年、每一年都能再吃到和今夜一模一样的蛋糕。

　　明年、后年、每一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的阿愿都能陪在他的身边，像今年一样陪他过生辰。

　　宋肆紧闭着眼，唇色却有些发白。

　　无论如何，他只要阿愿好好地待在他的身边。

　　无论如何。

　　哪怕是死，他也要她陪在身边，她也只能死在他的怀里。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话，宋肆想。

　　宋肆和楚歌肩靠着肩，坐在屋檐上吹着晚风，赏着月，吃着甜甜的蛋糕，酌一杯小酒。

　　楚歌显然今晚十分喜悦兴奋，在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谈起了自己的家乡。

　　她说在她的家乡，那里的人每年生辰都要吃蛋糕许愿，那里的人们都热情好客，那里的景色都很美，那里的房子又高又大、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美食，街上很少再见到马车，会有能送人飞上天的叫飞机、能让人坐着就能在地上跑的叫汽车……

　　楚歌还说在她的家乡，那里的人们可以自由恋爱。不用看重门当户对，男人和男人可以互相表明心迹，女人和女人也可以互相长相厮守。男女之间心意最重要，心悦一个人就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只有两个人心意相通、非对方不可，才能成婚——不过按照楚歌的家乡的叫法，是叫作结婚。两个人步入神圣的殿堂，他们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并亲吻对方，最后再告诉对方我爱你。

　　宋肆安静地听着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话，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楚歌感到口干舌燥了才依依不舍地止住了话头。

　　“四哥哥，我想我的家了。”

　　楚歌的声线微颤，染上几分哭腔。

　　那里是哪里呢，宋肆有些茫然无措地想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心痛。他只知道楚歌说的家乡并不是楚府，而是另外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天地。听着她的描述，那里一定是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宋肆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他想，来年他也会慢慢学做蛋糕，以后每年都做给楚歌吃。

　　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想回到她的家乡，是不是就会更喜欢他一点呢。

　　……喜欢到，她舍得放弃那么美好的地方，愿意为了他留在这个肮脏污秽的世界，永远地陪着他这样一个糟糕透顶、无可救药、卑微不堪的贱人。

　　宋肆实在没有任何能够留下楚歌的理由。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