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你嗜血成性，迟早会遭报呃噗——”
“别过来，你别过来，饶了我吧求求你啊——”
“快跑——快跑——寂灭那个魔头来了！”
“玉山灵，擅闯唤音馆禁地你找呃——咕噜噜……”
“找什么？找死，还是找你的舌头？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声，好吵！
我听见玉山灵的狂笑声，接着一股粘稠湿热的**溅到我的鬓边，浓烈的血腥味直钻入我鼻中，刺得我的胃翻江倒海，险些要吐了。
搞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是在哪？玉山灵在做什么？
我试着动了动手脚，似乎玉山灵点住了我的穴道，现在还未全部解开，能动一点，但似乎又被什么束缚住了。眼睛上蒙了一块宽黑布，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脑袋很热，应该还穿着披风带着帽子。
我感到自己不停地颠簸，冲撞，跳跃，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像是站在了血池中央。
片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被绑在玉山灵背上了，他背着我在唤音馆杀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吧大兄弟？你真的玩得很变态啊！哪来的这种操作啊！
“让开！”玉山灵道。
“我们兄弟十人誓死守护唤音馆禁地！”我听这声音约摸十几岁，老的只怕都被杀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玉山灵的笑声震得我耳朵好疼，“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唤音馆信奉尊守的禁林圣地，埋着……我阿娘的断手，你们的圣地是被她的血肉滋养着的。”
“魔头，休要胡言乱语妄图缭乱视听，今日我们定以死护卫！”
“找死！”玉山灵淡淡道。
这算说得多的了，前面被杀的人玉山灵都不等他说完话的。
我想阻止玉山灵，可我还不能动，我努力想说话，发现也不能说话。等到玉山灵的身体动起来，厮杀伴随着惨叫开始，我还是无能为力。
我好难受。我既不希望玉山灵死，也不希望玉山灵赢。
我软绵绵靠在他的后背，只能哭了，眼泪掉个不停，不知为谁而伤心，只是心一沉再沉。
血又溅了过来，玉山灵停下了，十兄弟的阵法威力似乎不小，他喘着气，纵是武修奇才也是会累的。
我抽泣起来，身体有了震动，玉山灵似乎感觉到了，身形迟疑，我感到一阵寒光滑过他的胸膛，继而滑过我的手背，然后才被玉山灵躲过。
“你醒了。”我听见玉山灵说。
“小……灵。”我说。
“不要拦我，拜托你，阿娘那双变着法编玩具哄我的手，我真的想带回去。”他说。
既然怕我拦着，又带我来干什么，难道是我拦就会听嘛。
“呜……”我只能说。
等到所有的声音平息，我知道，那十兄弟死了。
玉山灵活了下来，站在原地休息，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脖侧。
“别哭。”他说。
我的脚碰到了地面，玉山灵应该是跪了下来，他的背不停地起起伏伏，我猜他是在挖土，直到他停了下来，“阿娘，孩儿来了，别怕，你很快就完整了。”
等回到寂灭玉山灵的屋里，他把我解下放到床榻之上，我终于恢复了大部分力气，想拉开遮着眼睛的布，玉山灵按住我的手，他不想我看见。
他手上满是泥污，屋子里血混着泥土的味道十分清晰。
所幸眼罩露了一个角，眼前的玉山灵浑身是血，这是别人的？还是他的？旁边的桌上放着带土的一个布包，里面应该是玉山灵母亲的断手。
我的手抖了起来，玉山灵捧起我被划伤的手，“对不起，阙歆焉，没护好你。”
“小灵……”
“虽然我掌控寂灭，但我如今谁都不信，我不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只能时刻把你带在我身边，我藏不好你，就像藏不住我阿娘，我护不住你，就像我护不住我阿娘……”
“是不是……他们用伤害你阿娘来威胁你？”
玉山灵抓紧我的手抵在他额前，“一刻也别离开我，我这次定能护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能护你。别哭，你别哭啊……”
玉山灵抹掉我脸颊上的眼泪，血和泥土也一起抹了上来，我的脸被沙石刮得生痛，更加止不住流泪。
“还有一副舌头和一条腿，阿娘很快就会回来了。”玉山灵轰然倒了下来，倒在我身上，血很快就浸湿了我的衣裳，温热传到了我变凉的皮肤。
这是玉山灵母亲唯一剩下的衣裳，我费力推着他，“小灵，血洗不干净的……”
“阙歆焉，甜是什么样的。”玉山灵休息了一会儿，突然问我。
“是，是……就是，吃了心里很满足，会觉得快乐。”明明如此稀松平常的东西我却怎么都描绘不好，而玉山灵是感觉不到。
“因为没有味觉，所以我的视觉甚佳，他们知道了便用玄门法术将我的嗅觉换成了更好的听觉用来侦察。我记得他们说，一柄利剑不需要享乐的感官，留下能为武所用的即可。所以快乐？满足？这辈子我最清楚的味道就是血，甚至不需要嗅觉就能记住。”玉山灵抱紧我，“我闻不见你，还能看见你，还能听到你，或许老天爷曾怜我一刻。”
“有我在，我都告诉你，慢慢告诉你。”
“好痛。”玉山灵微微发抖，“这么多年我厮杀打斗，但我还是会觉得痛……阙歆焉，我是会痛的，有没有人在乎过，我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小灵你听话，以后不打架不杀人了好不好。”
玉山灵轻声笑，上了床榻在我身边缩成一团，依旧抱着我，“好痛啊，痛到睡不着，阿娘，唱个歌儿哄哄我吧。”
我侧过身，拍着他的背。“摇啊摇，摇啊摇，摇儿过大桥~把我儿来夸~摇啊摇，摇啊摇，摇儿快快长~祝我儿来壮~摇啊摇，摇啊摇，摇儿好运百~愿我儿来财~”
“好听，真好听……听了这歌睡着的人是不是就是快乐，满足？”
“你以后想听，我就唱给你听。”
“以后？”玉山灵又帮我擦掉眼泪，“别哭，我都不哭，你哭什么，别哭，求你别哭……”
“……这鬼东西疯了，见物便劈，见人就杀，连他生身母亲都亲手杀了，如今无可威胁，终究是封管不住了，这般下去，只会危及武林安稳。”
“哼，倒是少见，玉家也有管不住自己东西的时候？”是始游独的声音，“说吧，你们想要如何。”
“听说千寒凝针是华阳派的三宝之一，你师尊传给了你，用冰针封住那鬼东西，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给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就是，那鬼东西发起狂来，真是可怕，我们和巫家堡，唤音阁，玄门，铸剑山庄五大门派联手死伤了上千能人才将他制服。”
“哈。”始游独笑，“你们竟还和玄门合作？灵术玉家和玄门平分秋色，不过玉家为明是正术，玄门为暗是禁术。你们玉家不是一直瞧不上玄门，处处与玄门为敌吗？如今到与人联手了？”
“他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眠不休，不生不死，而且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啖肉饮血，穿肚抽肠，一路杀来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真想杀了他给众人报仇，但他的身体受了他母亲邪术的庇护，只要内部没问题，外部五马分尸都不会死。”
始游独的脸色阴暗，“这些杀人手法不都是你们所教为你们所用吗，我知道这鬼东西，自幼天赋异禀，气力超群，心法功学只要从头到尾看一遍就能学会，练就集大成的各种功法，可谓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还听说你们五大门派抢夺他娘亲，以她的身体为要挟逼那东西就范，都削成人彘了吧。”
“这……是他生性嗜血，一生下来就伤了他阿娘的母体，我们管教不住，无可奈何才用她的母亲要挟，再说玉山灵那女人有邪术护体，再接回去就好了。那鬼东西是千年一遇的奇才不假，也是我们玉家百年传承中的劫数，不可避免的孽种。我们五大门派为他争夺是不对，但我们都用他去除武林中的邪门歪道，也算把那孽障用在正道上。”
“好个正道，孰是孰非，孰正孰邪，都是你们双唇一碰，牙齿一磕说的算了。”始游独笑笑，“干脆把他砍成几块封禁在地下，一辈子不见天地，术法没有玉家或者玄门的灵气供养，过上几十年术法失灵了，他不就死了吗，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浪费我的功力。”
“铸剑山庄倒是有此意，可永绝后患，可它虽人不人，鬼不鬼，但论以一敌千武林无人可比，我们剩下四个门派怕日后武林还有祸事，无人可敌，还可用它一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白了，你们就是觉得这鬼东西当利器好用，不舍得毁了他，想再启用罢了。”
“始游独！始掌门……冰封功法只有您一人知悉，但求始掌门相助，我等已商量好，事情一成，就助华阳派取代铸剑山庄成为五大门派。”
“取代铸剑山庄？”始游独挑眉，“我不稀罕，我华阳派，要做就做第六大门派，或者说，超越你们。”
“始掌门……”
“行了，把那鬼东西留下吧，我们各取所需。”
我在玉山灵怀里哭累了睡过去，脑子里又觉醒了始游独关于玉山灵的记忆。阴暗的牢房里，我透过始游独记忆的眼，看见了那时候的玉山灵。
三寸长的108根铁针封住了那个吊在半空的人的108处大穴，即使长针入了披头散发那人的几处死穴，他依旧活着在微弱喘息。手脚的腕处皮肉同样穿过了铁丝将经脉给捆绑锁住，甚至直接横穿四根铁针在四肢腕处固定筋脉，条条纵横交错贴了符纸的铁链限制了那人所有可能有的行动。
“他们都管你叫鬼东西，你到底叫什么？”始游独靠近他。
那人没有出声，直到始游独拨开他的散发，发现并解下他嘴部的束缚。他满脸血污，就连眼中也含着血泪，因为牙齿不能动，好久才凑出一句话，“杀了我……求你……”
“活下去，活下去才是你的路，玉山灵，你就叫玉山灵。”始游独运功挥动三根冰针插入那人的身体，那人绝望地发出濒死的低吼，全身带动铁链都抖动起来。
“记住这个名字，玉山灵，其他的……都忘了吧。”
“……我是……玉山灵？你是谁？”
“我是你师尊，华阳派掌门人始游独，你是我的第八个亲传弟子。”
“你是我师、师尊？师尊！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也不记得我有一个师尊呀。”玉山灵看向自己小小的手掌，“我多大呀。”
“你倒是开心了。”始游独道，“爱多大就多大，你自己定。”
“是啊，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我感觉……好舒畅。”玉山灵拍起手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玉山灵好开心。”
“为师饿了。”始游独起身往外走，“你三师兄应该烧好饭了，走吧。”
“师尊！师尊！等等我！”玉山灵因为不适应这个身体跌跌撞撞跑起来，终于赶上牵住了始游独的手。
始游独**一下手，没有把他甩开。
“师尊，师尊！不知为何，我好、好开心啊，不记得以前的事也开心，有师尊您也、也开心，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还不快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