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罗欧文先生第一天正式的约会,说来有点惊险,他制定了一个比较寻常而又琐碎快乐的计划。
我们来到一望无际而自由的旷野郊游,罗欧文带我去了一个比较浅的清澈纯净的湖泊边,他做了私人教练教我游泳,先在岸上指导了我几遍那些需知的步骤,特意练习两手和腿部的动作,与呼吸换气。
他便开始引我下水,让我适应待在冷水中的感觉,并且尝试一起憋气。
我的憋气时间很短,每次在水中闷不久很快要上去呼吸。中途他坏心眼按住了我的头,自己倒是上去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再下来渡气给我,可惜我被呛到了,也没有多少空气能缓解窒息感。
我笑话这位纯情小男生,“你大约电视剧看多了是罢?我听到过他们演这种场景,在水中渡气给人,却趁机亲吻人家,你实在想亲我的话,也不必这样折磨我。”
“嗯哈,是的,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根本不能好好渡气,没准是我太笨了,没有找对方法。”罗欧文笑着甩甩脑袋,将头发上的水珠都洒到了我脸上来。
在我被水珠弹得闭眼的时刻,他忽然将大手握到了我的后脖颈上,便俯头弯身轻轻亲吻了下来,辗转,他甚至轻咬起我嘴巴,彼此唇齿间很痒,痒得我啃着回吻了一下,才踏实、舒服些。
我们的接吻纯属不学自通。
罗欧文亲着将我抱到岸边半坐上,几乎有点不能自持了,但他非常克制自己。
我将他硬朗的脸庞捧起来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那湿润的气息抖着呼在了我鼻子和嘴巴之间。他低声慢语说,不能继续下去了,他还挑战不了自己,我们穿得太少了。
彼此一致收住了亲昵,浅尝即止。
接下来,罗欧文重新开始教我在水中习泳,我们渐入佳境,很纯粹学习。他进一步教我学漂流,让我双脚离地能浮在水中,在这之前,我无法想象自己竟能漂浮,我从前很怕水,在水中双脚离地的话,便会扑得呛水,很担惊受怕。
没有游泳圈和阿嬷守着,我是不肯游泳的,水若包围着我浑身,那未知的水域对我来说,也是黑漆漆的怪物藏身地,会将我的恐惧放大很多倍,我总怕有什么东西会从水中扯住我的腿,找替身把我往下拉,或者咬我一口再吃掉我。
罗欧文做教练很严格,不许我拿游泳圈,这样的话是学不会游泳的,太依赖外物了不行,总要尝试在水中独立才能学会的。
他耐心安抚我不要怕,我每次呛水,他都会拍拍我后背,拿岸边干净的衣物帮我擦脸,擦干眼睛和口鼻,让我好受一点。
到后来他见我眼睛有一点红,怕我眼睛发炎,又去找游泳镜给我戴上,并且拿耳塞给我用,鼻夹也差点上场了,差不多将我全副武装。
鼻夹不舒服,我取掉了没有用。
下水以后,耳塞也塞得疼,胀鼓鼓的,最后一并取掉了。
只剩游泳镜虽然戴上也有一点胀,比起眼睛进水,戴着更舒服。罗欧文并帮我调了一下泳镜的松紧带,我再戴上才到达最舒服的状态。
在波动的水下,罗欧文不停地说,他不会离开我的,我在水中,那么他也在水中,这里的水是浅蓝色的一目明了,什么怪物都没有,放心玩好了,他会做我的眼睛帮我警惕周围的。
我这才肯在水中蹬一下岸边,冲去将身体与水底保持平行,朝前漂流……罗欧文每次都会在前面等着我,让人充满安全感地扶起我,直到我能自如漂浮站立为止。
我们甚至一起比赛漂流,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起前行嬉闹罢了。他最常让我跟之前的自己比赛,当我漂浮的距离越来越远,有时候甚至能游几下,他便着重于传授我呼吸换气的秘诀。
他肯定地说:“你只要学会在水中抬头上去唤气,再下去憋气,就差不多能学会游泳了。”
呼吸换气的这个过程有些人转换得很难,要学许久,他也不指望我能一下子学会。男友夸我今天把漂流学会已经很厉害了,进步可是说是极速的,他以前在游泳馆看见有些学生,只学漂流这一课便学了很多天。
当我问起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学了多久?
他得意笑了笑说,他不用学,从小就会,跟着爸爸去海边游泳,一下子接触了水,不学自通,下水就会了,天生很灵活。有些小孩子们刚开始可能也会游几下,有一点天赋,只是后来长大遗忘了,毕竟我们从羊水里出来,碰到水就有一种反射性游动的习惯。
我在水里待久了,累得肚皮饿。
罗欧文先去拿了条浴巾过来包住我。
在水里适应了比较温暖,我再起来经风一吹反而冷得直哆嗦,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听他说,我脸色苍白,嘴唇都变得暗淡,幸好他为我多带了一件暖和的外套。
而罗欧文身体强健素质好,他身上摸着仍然暖和,除了汗毛多的这部分摸着粗糙,其实皮肤大部分很光滑。
我进车里换好衣服以后,捣鼓起了耳朵,里面进水了,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塞了一个小玻璃水球进去似的,很难受。我用棉签掏了掏耳朵,没有用。
罗欧文突然过来夺走我的棉签,促狭地把我头往后座的枕头上撞了几下,我耳朵里的水竟然轻松冒了出来,真是神奇。
他叫我以后耳朵进水怎么都解决不了的时候,就找个枕头往上撞,轻而易举便出来了。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后座备个枕头的原因了,既能睡觉休息,又能当各种工具用。
罗欧文生活经验真是多。
遂他说起,他其实有一个兄弟叫做雷蒙多,耳朵进水撞枕头的这个方法,是他哥哥以前教他的,但他跟哥哥关系时好时坏,比较陌生疏远。他哥哥从小住在西班牙的外祖母那里,吃香喝辣呢。
我问起雷蒙多为什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呢,他停顿了一下,坦白说道,因为他的父母希望雷蒙多在外祖母膝下陪伴着争宠,以便将来能获得一笔外祖母的遗产,他妈妈很早便教雷蒙多回去跟长辈与表兄弟姊妹们争财了,他们的妈妈希望日后从自个儿母亲家多继承点遗产。
但罗欧文想了想说,这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兄弟被外祖母惯坏了,目中无人,性格很娇纵,花钱大手大脚的,即使将来分到了财产,哥哥会不会把钱交给妈妈也是未可知的。他想,雷蒙多大概会挥霍空那笔财产。
罗欧文还说,他这个兄弟经常欺负他,从小就找茬跟他打架,他真的有点儿讨厌哥哥,希望雷蒙多别从西班牙再回到中国的家里来,否则将永无宁日地给人添堵。虽然他小时候同情过雷蒙多过早离开家里,也愧疚地以为是自己造成的,实际上那根本是妈妈的原因,他不应该再自责下去了。
我的男友有点儿痛心地说,雷蒙多已经定型没救了,因为父母的疏忽,哥哥多年前便成为了一个问题少年,小到在外吃喝霸王餐,大到十几岁便嫖赌抢劫什么都干,就是不干好事,没准儿他还吸毒呢!
罗欧文越想越难过,最后闭嘴了,不想再提这种糟糕的家事了。
听完男友那惆怅的家事之后,我跟着去后备箱摸索着准备野餐。
罗欧文把地毯铺在一处阳光明媚的地方,我们再一起打开收纳盒,摆上香飘十里的主食和点心,真是让人垂涎欲滴,这些珍馐美味都是我们一起做的,当然他比我做得更好吃,我并没有遗传到阿嬷的厨艺。
他一边拍照留念,一边微笑说:“书雅,你比起食物更要秀色可餐。”
“你也不错,尽管我看不见,但我摸到了你的腹肌,也很秀色可餐。”我揶揄道。
言罢,我俩一起笑了笑,等拍完照,他食指大动先吃起了我做的酱香四溢的牛肉,直夸我的厨艺比他妈妈还要好,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家常菜。
我们已经习惯互相吹捧了。或许是吃腻了自家原来的东西,才更喜欢对方做的食物。
各自大快朵颐吃完这顿香甜可口的野餐,罗欧文怕食物残渣吸引蚂蚁,或者有什么小动物和利害的野物过来,等我们躺上一会儿晒了太阳后,准备到处走走之前,先收拾好了地毯和野餐的剩余食物。
罗欧文哼着小调摇头晃脑牵起我的手,带我在空旷干燥的地方走了走,来到漫无边际的平坦地方,我迎风踮起脚尖旋转,自然跳起了舞。
他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拍了我多张翩翩起舞的照片,又一次夸我,像这葱葱郁郁草丛上的精灵。
我舞动着做了个鬼脸,顽笑说:“谁要做小精灵了,我要做小魔女。”
罗欧文便答应着道:“好,美丽的小魔女,您想拍一段视频吗?”
“当然愿意。”我说。
罗欧文设置了一下把单反相机转成了其他模式,他认真拍视频的时候,我一下子来到了这个摄影师的面前,自己把手挂到了他脖子上,清脆嬉笑着促狭偷亲他,他便回吻着我,将我们亲吻的画面拍了下来。
他满意地说:“小魔女,将来你的眼睛好了,便也能看见你是如何轻薄了一位国王陛下的,连国王都拜倒在了你的魔法之下,你是我们岛上王国最幸福的女人。”
彼此欢声笑语之间,我心里对想做手术的不安减少了很多,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治好眼睛,看见我命中的国王陛下,当我恢复了光明,我也许就能自信地成为他的王后了!
当我们走在空地上追逐玩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脚底微微刺痛,有一点古怪,是有什么植物穿透了鞋底扎我吗?也不太像啊……
而罗欧文嬉笑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了,他整个人突然僵硬了一瞬间,然后他二话不说拉着我急速奔跑了起来。
见我怕摔倒跑得有点慢,他才急着叫我,“书雅!快跟我一起跑!没开玩笑!我带着你畅通无阻,你尽管跟着我撒腿跑!”
罗欧文的凝重吓到了我,我加快了速度,用了生平最大的力量一起冲刺,期间忍不住气喘吁吁问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答道:“难以解释!到车上再说!”
我们一气呵成跑进了车里关上门,上气不接下气平复自己。
我起初以为是出现什么野外动物了,也非常害怕地拼命跑,想象出黑暗中有什么野兽在撵我们,可是我又没有真实地感觉到有什么跟上来。再说野生动物奔跑的速度很快,也许他是远远看见了来不及说。
罗欧文已经平复下来了,而我喘息未定,我们互相喝了一瓶矿泉水,整理好强烈运动后的不适与未知的恐慌,他便渐渐开始为我解疑为什么要跑。
他拿毛巾先擦了擦我脸上的汗,再去擦他头上和身上更多的汗,还拍打了几下灰尘,他不紧不慢地说:“小魔女,刚刚发生的一幕真恐怖,我看见你中长的头发几乎都竖起来了,竖得很夸张,一根根直朝上!我差点儿以为你真的魔女变身了……我的头发短得没法看,还好你头发比我长,没有剪成超短发,真是庆幸!你知道,我看见你头发竖起来为什么要跑吗?是因为我们刚刚所在的那个地方,很可能会被雷击!我没有开玩笑!”
然后我们还是一起大笑起来,莫名其妙忍俊不禁。
我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种事,为什么头发竖起来那个地方会被雷击呢?我都没听说过。”
罗欧文抚摸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叹气讲述,他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就是在野外空旷的地方游玩,头发飘起来后被雷击中死亡的,就死在他不远处,那一幕印象极其深刻,终生难忘。刚才在空地上,当他看见我碎乱的头发竖起来直飘向天空的那瞬间,立马想到了过往他同学暴毙的事,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脑空白失语了,才说都不说就拉着我拼命逃跑。
就在那个瞬间,罗欧文非常害怕失去我,几乎要被吓疯了。他也自嘲每当有危险的时候,本能的求生欲望才会被激起。
他还拉我的手去摸摸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还没有消下去呢,比我之前游泳产生的鸡皮疙瘩都要突出。
我听了也忌惮着畏惧了起来,靠过去抱上了他健壮的手臂,不安地问道:“在车里安全吗?不会被雷击中了吧?”
我才说完,外面果然连续打起了很响的怒雷来,惊得此刻听觉灵敏的我不禁颤抖了一下,特别的后怕。
罗欧文偎傍过来紧紧环抱住我,他的下巴磕在我头上,慢慢为我讲述一些知识。“你头发竖起,证明空中都是静电,是打雷的预兆,这种情况很容易击中人。不过现在你不用太怕了,我们的车相当于一个法拉第笼,车内都是绝缘体,要是被雷电击中了,那就不能随便开门了,到时候容易被电,得等到电流窜到大地里,分散着流向地面,等一等再开门或者行驶。如果真被击中了,车子也可能开不了,会坏……”
我了然点了点头,有了车内的绝缘体保护,加上罗欧文的怀抱,慢慢静心下来了。
这惊险的一天,外面的响雷打了很久,我们都等到睡了一觉天色变晚了,最后罗欧文在车内如常为我看了一场日落,讲述日落是什么模样的,他很擅长用我吃过的食物来做比喻,让我体验到景色的味道,一起充满了想象力。
等雷停了,我们聊着天再亲昵待上一会儿,他在车内检查了一遍车子以后,便慢慢启程上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