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营地不知道是玉山灵抢了武林中哪个门派得到的庄园,比华阳派还气派了不少,它被上上下下打扮得极尽奢华,成串的灯笼,漫天的彩绸,满眼的欣荣
玉山灵说一点儿都不会少我的,想想还挺心动,哈。
不过整个寂灭内殿,没有一个人,只有我和玉山灵。寂灭下面的人都被请到了外围守着,那些人为了什么跟着玉山灵,我不清楚。
“我好看?”玉山灵看我半天了。
玉山灵眨了一下眼睛,转移了视线,“我看的不是这个。”
呵,男人,我们独独的姿色还是很不错的。
“你这根簪子,咳,是给我的,还是留给自己的。”玉山灵掰开我的手指,拿掉藏在我袖中的尖利簪子。
“看情况喽。”我白了他一眼。穿上婚服之后,我就不能动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耍了什么花招。
玉山灵把我放下来躺平,自己也挨着我躺下,连日来都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我俩望着天花板,各怀心思。
“就这样吗?”要睡了好歹把蜡烛吹了吧,烛火这么晃都能睡着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我原本是想大摆宴席,但若是铸剑山庄知道了消息,叶盍彻一定会拼死来劫你,阻我嫁你。”
“wonderful,你真的很会规避风险。”
“也想让始游独和那些人一人送我们一句新婚祝福,谁敢不说就拔了他们的舌头,可转念一想,不过是逼他们暴动,扰我嫁你。”
哇控弟弟,你变态不是两三天啊。
怎么回事,有读心术的反派这么牛逼吗?竟然所有反派的傻逼剧情都不去触发!这像话吗?你不制造矛盾观众看什么,你成功是成功但你不合格呀!
“不过……”玉山灵话锋一转,“我把雪媚定在了我们的婚房外,好让他见证我们的新婚之夜。”
“你什么意思?”做变态也别太过分!
“咳咳,我很早就明了雪媚喜欢你的心思了,我是爱而得之,他是爱而不得,我不过想看看人心死的模样,多期待他明日的神情。”
“还心死,你敢乱来过几天就能看见我身死了!”我的心一紧。
闻言,玉山灵半撑起身体,轻抚我的鬓发,“你发抖了……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知道自己不能对你负责,不会重蹈覆辙巫家堡主。我另请了人在别处演戏,好让门口的雪媚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却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这般你便快乐了?开心了?”
“哈。”玉山灵玩起我的头发,“阙歆焉,你忘了,我不知什么是快乐。我为何为之,起初我是问的,杀的人多了,折磨的人多了,我便不问了,问了有什么用,知晓了又有什么用,就能不折磨,不杀了吗。”
“小灵!”
“是你问……雪媚,雪媚好啊,整个华阳派上上下下都围着他转,以他马首是瞻,他是天之骄子,什么都有,可他的身世和我一般糟糕,为何处境与我不同。咳……若偏要说,这叫羡慕吧。”
“傻小灵,世间不平之事多如繁星,你高一头他低,来日他高一头你低,命运如何不可盲目比较,纷纷扰扰说不清谁好谁坏的。”
“为何偏偏是我。”玉山灵问。
我也想问,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穿到现世再穿回来。没有人能解答。事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阙歆焉,大喜之日,别哭。”他为我擦拭眼泪。
“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这样就是这样了,再去细究时已经没人在乎了,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改变了,你以为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给我唱歌好不好,阙歆咳咳……”玉山灵突然转过身去,虽然他眼疾手快把咳出的血给抹掉了,但我还是嗅到了血腥味。
这样累及的顽疾,对谁来说都不是易事。
“……你想听什么?”爱情骗子?还是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你唱的都好。”
“……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怕只怕,这些苦没来由。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怕只怕,这些苦没来由。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
人的一生不是什么事都能究其原因的。
第二天天一亮,玉山灵就坐在枕边看着我了,那神情是舒展开的样子。
“你吓我一跳……”
“我做梦了,是个好梦。”
“什么梦。”
“我是个普通人,过了在普通不过的一生。”
“好啊,好梦,普通就很好。”
“你感觉如何?”
“呃……什么感觉如何?”昨日我唱着唱着都不记得是怎么睡得了,睡得死沉一觉到天亮,“我浑身舒畅啊,诶,感觉腰子也不怎么痛了,就是手脚有点发软,怎么回事?”
“把这碗药喝了,喝完去学堂看孩子们。”
……怎么滴?我是成植物人睡了十年吗?孩子都他妈上学了?还们!们!
哦,原来是玉山灵收养的孩子,不早说。
一边杀人一边收养捡到的孤儿,变态反派还得是你啊弟弟,矛盾奖非你莫属。
“你看孩子们如何,咳。”
“高矮胖瘦,挺好的。”我快不会说人话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的双亲不是死于我之手,都是些街上的乞儿或被拐的,我没那般行状无端。”
“你都有话直说,那就是了。”
“咳咳……”
孩子们虽然受着玉山灵的照顾,却不亲他,也是,玉山灵现在这样子长得就吓人。倒是愿意围着我转,我便给他们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
玉山灵不言不语,甚至不敢大声咳嗽,就静静看着我们玩闹,直到请的先生把孩子们召去读书,玉山灵拉我并肩坐在最后一排观摩。
“阙歆焉。”他小小声。
“嗯?”
“教我认字好不好。”
“你不识字?”
“几个门派认为没必要教我识字,阿娘早些年教的我也忘干净了。”
“好,你想学什么。”
“玉山灵。”
我牵起他的手,这里的字我会写。
“真好看,咳。”
“不仅好看,这名字还美。”
“阙歆焉。”
“什么?”
“我想写阙歆焉。”
“好。”这名字比起玉山灵真是怪丢人的。
玉山灵看着两个并列的名字,把纸叠好收进怀里。
“不学了?”
“这样就够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娃娃们在背三字经,玉山灵端坐在那,也听得入神,好奇又无奈。
玉山灵普通的梦里,有没有这样普通的光景……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开门没有见到雪媚,回来的路上倒是见到了。他在另一间屋子的屋外带着钉在地上的手铐脚镣,这让他只能跪着。
衣衫褴褛,浑身血迹,鬓发凌乱,意志颓靡。
玉山灵看了一眼,依旧不悲不喜,留下我静静走了。这就够了,这对玉山灵来说这就够了。
我也想越过雪媚,但还是走到了雪媚跟前。
狗血,太特么狗血了,这至少泼了三盆以上的狗血,浇得雪媚狗血淋头。
我与他从未确定过什么,我也不必向他解释什么,只是谁都不忍看着曾经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灰头土脸。如果靠近会被这狗血沾染,那我也靠近,即使根本没有发生什么。
“雪媚。”我喊他。
渐渐的,他眼中清明起来,终于有了我的样子,似乎花了好久才将我看清。
我忍不住在想过往看到的狗血情节,雪媚会不会暴怒,或者责怪我,或者嫌弃我,或者推开我。
但雪媚都没有,他只是落下泪来,一滴,两滴。
“对不起……阙歆焉,对不起,我选的师尊。”
“雪媚?”
“我真是一事无成,想做复兴师门的得力助益却总是得不到师尊的信任,想救煦明却力不能及,想救师兄弟却技不如人,如今还要抛出你牺牲自己来救整个华阳派,整整一晚上我都救不了你,我怎么那么没用……”雪媚磨得不像话的双手撑在地上,血迹已经干涸。
“不是,不要哭,雪媚,不要哭,我没事……你不要哭了。”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的我,还害得双亲惨痛身亡,夺了煦明康健的身体作践,对养大我的师尊一无是处,还有你,阙歆焉,没选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我没有,他没有……”我有好多话想说,但看见雪媚哭颜的那一刻嗓子就被生生堵住了。
原来雪媚也是会哭的。
可我也难受啊,顶着自己和始游独双重记忆的我,知晓他们一切无法改变的我,同样难受啊。
来到这里受了十个徒弟的照顾,玉山灵一次次帮我还给他们,而我只能还给玉山灵,我猜我大约会和玉山灵一起走向消亡。
我抱住雪媚,“都说了不要喜欢我,你不听,搞得自己这般狼狈。”惹人心疼。
雪媚静默落泪,并不回应我的动作。
“我是自己愿意跟在玉山灵身边的,真的,一点都不委屈。玉山灵可能因为我而影响你们,但我没有因为你们受玉山灵胁迫,一切都与你们毫无关系。我一直都说的很清楚,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再自责了,雪媚。”
“可我终究没帮到一个人,我对不起所有人……”
“你对得住所有人,包括我。你可是最厉害的雪媚啊,你是他们的大师兄,你不能自暴自弃,如果你不愿只为自己,总是心系他们,那你都放弃了,他们怎么办,始游独怎么办?”
“我……”
“不过,你不用是永远坚强的雪媚,可以像现在这样哭,但一定要做能重新振作的雪媚,你可是华阳派首席大弟子。”说回来,我是谁,我是横跨两个世界都能活得很好的人。
玉山灵泼狗血,我就炖鸡汤,谁还没点造话本子的技术。
“心已随风去,山水仍相依,错放的人生,谁在喃喃自语。来去的你我曾笑看的风雨,而今的大地空留一场叹息。月儿明明水清清,一曲清流翻飞弦外的音。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若天外有天,何必今世缠绵……”
“……你唱的什么。”雪媚一直任由我抱着,却又不敢回抱我。
“水月。”我说。
“镜中花,水中月……阙歆焉,如果我喜欢你的这份心意让你处境为难,我会停下,对不起,之前是我思虑不周。”
“好。”我松开他转身,“有机会给你唱下半阙……有机会的话。”
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雪媚一定是呕血了。
好啊,好啦,该停的都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