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启明站在原地目睹全程,气到想原地升天。
知道他不会那么快走,所以夜礼把楚莺送回房间之后很快就出来了,他走到夜启明面前,双手插兜略显无奈。他真没想到楚莺会即兴发挥这么一遭,还故意暴露了自己和大哥的关系。
“你都看到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虽然是假的,但怎么说楚莺肚子里的也是夜家的长孙,不管怎么样,都没有道理不接受楚莺了吧?
夜启明虽然对长孙的有很多的期待,但转念一想到还躺在二楼没有知觉的夜景,他就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他艰难开口:“这个孩子,先打掉吧。”
夜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被气到发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你居然让我把孩子打掉,你身为我的父亲孩子的爷爷,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不管这件事真假与否,夜启明的态度都让他不能接受。
夜启明难得的没有被夜礼的谩骂惹怒,仍然希望说服夜礼“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如果留了下来,你哥哥醒了以后该怎么办?你要怎么面对他?”
“哥哥哥哥……永远都是他!孩子是我的!就算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又怎么样?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这个孩子凭什么要为过去的事情买单?”夜礼声音分贝猛地提高,从小因为不公平对待而憋屈的怒火在这一刻尽然释放。“夜启明,如果你觉得只有一个亲生儿子我没意见,但我不会为你的自私和偏心买单,我的孩子他必须留下来。”
夜启明开口还要继续说,夜礼已经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如果你还要说打掉孩子这种话,你请回吧。”
夜启明前脚刚走,楚莺就从房间里出来,一路轻飘飘走到沙发边坐下,脸上还带着隐隐笑意。“我倒是没想到,为了我你能做到这种地步。”
夜礼被夜启明影响了一番心情,这会儿说话态度也不怎么样,“别太感谢我,夜家的长孙比你值得受到这样的对待。”
楚莺轻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挑眉问道:“那我要感谢我有一个子宫了?”
夜礼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故意,“别以为赶走了夜启明就万事大吉了,没能说动我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我妈也应该已经知道了。”
楚莺望着夜礼,通过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他的妈妈,夜太太薛晨是什么样的人,楚莺觉得她是知道的,当年薛晨不止一次找到她,用各种方式或提醒或警告让她离开夜礼,那样一个明明看起来温婉柔和的人,却在每一次言语中咄咄逼人,将她伤害得体无完肤。
“你妈妈,”楚莺微微停顿了几秒,“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知道当年找过她数次的夜太太是不是也频频出现在姐姐的身边,是不是也对她施以言语上的伤害。又或者对待姐姐的时候夜太太会柔软一些?
她不知道。
夜礼也沉默了几秒,停顿之后再抬头笑了起来,“我妈怎么样,你见过就知道了。”
***
薛晨不是一个人来的夜礼家,她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保镖打扮的人,黑西装配黑墨镜,一丝不苟满脸严肃。却不是来保护薛晨的,而是帮薛晨提东西来的。
夜礼打开门,看到薛晨和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保镖们,薛晨一脸兴奋地从夜礼胳膊下钻进门,拍了拍他的胳膊之后就开始寻找楚莺的身影。
楚莺听夜礼说完以后完全没有当回事,睡了一个午觉之后出房门还睡眼惺忪,但在看到客厅沙发上的身影时顿时清醒,脚步也停滞不前。她扶着墙壁,手指紧紧抠着墙体,一时紧张得有些迈不出步子。
薛晨听到动静很快看向了她,第一时间就起身走向她,满脸堆着笑,脚下也似生风,“你就是莺莺吧?”
莺莺,多亲热的称呼。
楚莺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近,过去一幕幕也不停地在她眼前过转,薛晨这样一张脸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甚至于只要她的眼睛看到这样一张脸,都会觉得恨意滔滔。
她费力地控制自己脸部的表情,但也藏不住内心的愤恨,楚莺看着薛晨,朝她露出一个绝对不是善意的笑容,“阿姨,你不记得我了吗?”
薛晨微怔,似乎真没想起来她是谁。
“我是楚莺啊,阿姨,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薛晨喃喃一声:“楚莺?我们之前认识吗?”
楚莺笑,“当然了,你当年说我配不上你的儿子,甚至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这些你都忘了吗?”薛晨仍然没有想起来,楚莺也颇有耐心,嘴角仍然噙着笑意,“要不我再提醒你一下,我爸爸叫楚劭,楚劭你还记得吗?”
“不过我想你每天都要见这么多的人应该也不能记住他,不如我再多说一点,七年间翰林学院初中部的财务主任,楚灵和楚莺的爸爸,想起来了吗?”
薛晨的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相信,努力看着楚莺的脸,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证据,亦或是希望通过她的脸她的样子找到一丝楚劭的影子。
但很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你、你是……”
“想起来了?”楚莺松开扶着墙壁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趾高气昂地看向呆在原地的薛晨,“夜家的长孙就足以让你开心到忽略我是谁,所以你看,当年你阻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让楚莺和夜景在一起,现在却因为楚莺有了身孕而开心不已,这不精分吗?
薛晨呆呆望着她,不死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又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你真的是?”
“不信?”正巧夜礼刚刚放完薛晨带来的东西,走了过来,楚莺下巴冲夜礼指了指,“那你问他。”
薛晨扭头看向夜礼,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但夜礼没有,他点了点头,默认了楚莺说的事实。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楚莺为什么要自爆,在夜启明面前自爆还不够,还要在薛晨面前自爆。
楚莺全程一脸得意,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眼神,在薛晨看来忽然就变得无比扎眼。
“为什么?”
“为什么?”楚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像是在反问她,为什么还有脸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们夜家不得安宁啊。你威胁我逼迫我的父母,夜景杀害我的父母,这些,我都会一点一点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薛晨隔着一个客厅看着她,明明楚莺离她那么近,明明她只是坐在沙发上,瘦瘦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像纸一样薄,但楚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却真的能让她感到害怕。
她像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像要毁灭掉所有一切,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不会后悔和退缩。薛晨明白,她做得到的。
所以她只能服软道歉,“当年的事,我也很不想发生,但现在没有证据可以指明就是夜景杀的人,所以我们……”
但楚莺并不认同她的辩驳,直接打断她:“没有证据?如果当年不是连你们夜家也相信是他杀的人,怎么会让他假死,怎么会让警方都和你们一起撒谎?”
“我、我们只是想保护他。”
“狗屁!”楚莺终于无法冷静,刚才还略显放松的坐姿顷刻间不见,站起来像只进入战斗状态的猫,“保护他所以让他做死人,那谁来保护我保护我的爸爸妈妈?”
她声嘶力竭,冷静已经崩塌,但她绝不要在夜家人面前流泪,她要用最冷漠的态度化作最锋利的剑,为她死去的家人们讨回公道。
“你先冷静一点。”一旁观战的夜礼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劝她,知道她内心有诸多怨恨,所以她怼他爸怼他妈他都忍了,只是她自己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如果从言语上升到肢体冲突,那楚莺可能会把房顶掀了,他就这一处房产,可不能糟蹋了。
“对对对,你先冷静,”看到夜礼终于出面帮自己,薛晨才算是心里有了点底,也跟着上前附和,“别气坏了身子。”
楚莺冷静了不少,看薛晨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轻哂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我的肚子金贵了?忘记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噢对了,”她忽然看向夜礼,当着他的面撕下薛晨多年以前的面具。“你还不知道吧?你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你的妈妈,夜太太可没少去找楚灵呢。”
听到楚灵的名字,夜礼也不由得看向薛晨,那一眼很复杂,包含着凌厉,还有些不敢置信。她去找楚灵会说什么,只要愿意想,愿意猜,就能知道了。
但怎么会……“你找过楚灵?”
薛晨沉默,避开夜礼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有的时候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两个儿子都喜欢楚家的女儿,还一个个的都能为了楚家女儿跟她闹,夜景是这样,夜礼也是。
“让我想想夜太太都说过些什么。”楚莺挠了挠头,轻飘飘地说出薛晨当年杀人诛心的话。“楚灵你要知道,你能在翰林读书,不是说你父亲真的在翰林多么有话语权,而是校方仁慈。就连你的父亲楚劭都是受人恩惠,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和夜礼在一起,凭什么能嫁进夜家?”
“夜太太,我应该没有添油加醋吧?”楚莺再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只是夜礼看得出来她眼底尽是冷漠。利箭划过的地方,不管过去多久都还是会留下一道无法磨灭的疤。
比起楚莺此时此刻的冷漠,当初楚灵反常的一幕幕也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在薛晨的沉默之下,夜礼才忽然明白,也许那个时候楚灵不是没有动心,不是不管他做什么都无动于衷,以至于让他当时的他像个小丑。
现在看来,原来他真的是那个小丑。不管是当时,还是后来的这么多年。
为别人的错误,选择伤害已经受过伤的楚灵,最后还在她的伤口处亲手撒上一把又一把的盐。
他挪动自己的身体,有些迟钝地转向薛晨,“所以当年楚灵不见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帮我找她,对不对?”
薛晨眼神慌乱,却还想要做解释,“儿子,那个时候我和你爸爸也是为你好。”
夜礼推开薛晨想要触碰他的手,冷笑道:“是为我好,还是为了大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