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卫，卫军大营。
凛冽的北风如同尖刀，即便如今已是春夏之交，塞外的苦寒仍然让从小长于江南的朱高熙很不适应。
可就算再不舒服，作为奉旨督办皇庄的负责人，他还是得亲临一线。
站在黄河岸边，看着远处的茫茫大漠，朱高熙心中不禁有种梦回吹角连营的感慨。
千百年来，多少华夏儿女为了抵御外敌入侵，马革裹尸在这片苍茫大地。
而如今，此地依然番邦林立，蒙元余孽更是时不时侵袭。
通商、屯田！
一旦完成这两项自盛唐便开发出的壮举，西北边陲定可长治久安！
“河风凛冽，殿下还是到大帐中休息吧！”
马德海背着一杆火绳枪，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他最近虽然一直跟着朱高熙东跑西颠，但却没忘了老本行。
如今，朱高熙手中已经有火绳枪三十六杆，手铳十三把。
几乎可以组建一支小型火枪队了。
马德海自然是功不可没。
但时间越长，他却越担心朱高熙金贵的身子。
眼下，皇庄牧场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没有朱高熙。
“回！”
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朱高熙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慢慢地朝工地走去。
今日是动工第五天。
整个牧场已经初具雏形。
兰州原本就是草原多余田地，因此这牧场的选址并没有影响到当地百姓。
已经建好的几处牧园中，上千匹宝马良驹正悠闲地啃食着脚下的青草。
远处的凉棚内，欧阳伦正在和各番邦使臣签署商约，预定下一个阶段的通商细节。
不得不说，这位驸马爷经商确实是一把好手。
朱高熙甚至觉得，欧阳伦有成为明初沈万三的能力。
就凭他半月便将所有携带物资销售一空，为大明朝廷换回整整四千匹精良战马，此次的功劳，欧阳伦便占了大半。
此等人才，一定要将他绑在自己这艘船上！
心中愈发坚定，朱高熙缓步朝凉棚的方向走去。
“恭迎殿下！”
卫兵早就背下了他这张脸，见到之后立刻通报。
“高熙，你来得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吐鲁番汗国的丞相哈马儿丁，此次能收购这么多良马，全靠他了！”
欧阳伦仿佛背后长眼，还没等朱高熙走进凉棚，便吵着让他赶快过去。
“哈……哈马耳钉？有劳了！”
朱高熙朝对方抱了抱拳，对于吐鲁番汗国而言，他这种天朝上国的皇孙是需要顶礼膜拜的。
但为了打开皇庄大西北的局面，他竟主动朝对方打了个江湖草莽般的招呼。
这可让哈马儿丁受宠若惊。
老头戴着一顶羊皮毡帽，穿着打扮也没有丁点丞相的感觉，就像个地地道道的牧民。
由此可见，吐鲁番汗国是个什么级别的国家。
对于大明西北这些番邦，朱高熙还真不怎么清楚。
毕竟自明初以后，中原大地面临的威胁一直都来自于东北。
西北部的戏份少得可怜。
他只知道察合台汗国这种体量比较大的势力。
“皇孙殿下，老哈马儿丁代表生活在吐鲁番的牧民向您表达最诚挚的问候！”
摘下毡帽，哈马儿丁向朱高熙深深鞠了一躬。
“哎呀！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免了！高熙，我跟你说，咱们这些马可都是哈马儿丁冒着生命危险，从别失八里，也就是动察合台汗国偷运过来的！所以真的要好好感谢他！”
欧阳伦指着不远处那些膘肥体壮的西域良马，恨不得抱着哈马儿丁猛亲两口。
即便是到了十九世纪，骑兵仍然是战场上最锋利的尖刀。
而眼下，有了精良的骑兵，就等于掌握了一半的获胜概率。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真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尊贵的吐鲁番丞相了！马德海，先带哈马尔丁丞相去看看我为他准备的礼物！”
朝身后的马德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
哈马尔丁也是人老成精，知道这是朱高熙要与欧阳伦密谈，便识趣地退出了凉棚。
见再没有外人，朱高熙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姑父，太子殿下两日后便到，不过我听到一个消息，好像他现在重病缠身，情况很糟糕？”
“消息当真？”
“总兵府里的消息，你说真不真？”
朱高熙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他看似一直在忙活着营建牧场，可暗地中，张辅等人却没闲着。
朱棣手里是没多少军队了，但钱还是有的。
几经试探，便买通了总兵府里的一个杂役。
因此，但凡蓝玉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朱高熙半个时辰后就能知晓。
“要真是这样，你我可都该好好想想退路了，根据你姑姑的来信，万岁的龙体最近也不太……”
往下的话欧阳伦没说。
毕竟隔墙有耳，他不得不防。
不过，他的态度倒是正中朱高熙的下怀。
此刻前来，朱高熙一来是为了拉拢欧阳伦加入自己的阵营，二来便是打起了这群良马的主意。
危机初现，他必须要提早布局。
否则真等朱允炆坐上皇位，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皇太孙在宁波府被刺了！”
突然之间，朱高熙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说什么？！”
欧阳伦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半秒，直接惊叫出声，整个人更是被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没成功！不过，认识我派的！”
朱高熙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下，欧阳伦彻底石化了。
好半天，他才惊魂未定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姑父，侄儿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至于说刚才之语，句句属实！”
朱高熙双目紧紧盯着欧阳伦。
眼神中没有半点威胁，却还是让对方不寒而栗。
饶是欧阳伦脑子转得再快，可还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新闻！
燕王世子刺杀当朝太孙，这太恐怖了！
“为什么？”
话问出口，欧阳伦便有些后悔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
除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皇室子弟手足相残？
即使答案显而易见，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畜无害的朱高熙居然真有胆子这么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