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怎么样了。
洵文替她顺了顺肩上长发：“都被吓坏了，现在谁也不敢吭声，因为邵俞的死，沈月娥怕也没缓过劲来……”
小郡主虽然平日里对邵俞不屑一顾，这次突然搏命，她的震惊是从骨子里透出的。
温杳搁下碗筷：“那头狼呢？”
“跑去了山里，这两日据说时常听着响动，大约是冬眠的野兽出来觅食，这狼受了伤跑不远，也绝对活不了。”
山居别院依山，后院高墙并没有派驻大批的卫队，现在正是冬日兽类眠睡时，兴许是这些贵女们跟搬家似的响动惊扰了它们。
还有人说夜里能听到虎啸狼嚎。
闹的人心惶惶。
温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替我去厨房准备些东西。”
洵文一愣，颔首退下。
躲藏在外头的梅月看到洵文离开，也急匆匆回到关白凝身边。
“她让人去了厨房？”
“是。”
“偷偷地叫人记着，洵文做了什么用了什么。”关白凝依旧翻着乐谱，时不时闲心的弹拨着指下月琴。
整个山居别院气氛紧绷，唯独端王妃闲情逸致。
梅月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沈月娥犯了温杳的忌讳，她没有死，温杳却不会放过她，”今日看到肃王妃愤怒激动地当众开枪射杀小郡主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她既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没有杀掉沈月娥，就一定会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我要知道。”
关白凝挑眉。
“小姐是想趁机揭发她？”梅月眼睛一亮。
“揭发？我没凭没据怎么揭发，”关白凝笑了起来，“她想要沈月娥死，而我，要潭敏芊死。”
潭小姐很会做人，哪哪都能插上一脚，听说还往沈皇后的宫里塞了不少珍宝，明摆着“贿赂”沈家想讨好月娥郡主。
梅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那个小狐狸精早就该死了！
……
今夜另一个无法入眠的人，是沈月娥。
她已经在床榻上坐了半宿。
榻前放着的，是邵俞的尸体。
她似乎还不敢置信，这个人为什么就死了？
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死了。
因为，他替她挡了一枪，甚至，没有半点怨言和……遗言。
沈月娥这次没有砸坏任何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婢女都站在房外，没有人敢进来伺候。
她们就和怕她的那些人一样。
被小郡主打过骂过，如惊弓之鸟，忌惮又畏惧，恨不得抓着机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她们一定都在偷偷地笑话！
咒骂着她沈月娥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小郡主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炭炉，滚烫的炭洒在地上：“进来！滚进来！把这些东西收拾好！”
丫鬟们战战兢兢，炭火烫手根本碰不得，一不小心就被踢到了邵俞覆盖的白布上。
沈月娥抬脚踹翻了那个丫鬟：“谁准你碰邵俞！”
小丫鬟们吓的面如土色，个个退避三尺、跪地求饶。
郡主双目猩红，她们都不是邵俞，无论她如何鞭打辱骂，他都会像条听话的狗一样爬回自己身边来。
沈月娥眼角一拧，凶戾尽现，手里的鞭子啪一下抽打在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你起来！装什么死！你给本郡主起来！”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看着发疯一般的沈月娥。
她一鞭鞭不留情。
“郡主……您别这样……”小丫鬟们看不下去。
对救命恩人如此鞭尸，沈月娥是疯魔了吗！
“别怎样？”她冷笑，“我要他救吗？温杳想要打死我，她有本事就杀了我给那老太婆报仇！她敢惹众怒，她敢不要命，我死了她也得给我陪葬！”
沈月娥捏着鞭子的手背青筋爆起。
“漪竹死了，邵俞也死了，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她的鞭子如同火舌般无情，“你就是想和那个小婢女双宿双栖，就是想抛下我一个人！”
“来人！把邵俞的尸体扔到山上喂狼去！”
进来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呆当场不敢动。
“你们也想喂狼吗！”
沈月娥咬牙切齿。
侍卫们连忙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搬了出去。
整个房内冷寂清静了下来。
沈月娥筋疲力竭的摔倒在地，她躺在邵俞的血泊中，周围是零星炭火。
没有温暖，只有孤寂。
沈钰充满不耐，肃王唯有厌恶，漪竹想要逃跑，邵俞、邵俞为她而死——
这个世界都在抛弃她。
她松开鞭子，抓起炭火，烫的皮肉发憷，可一点儿也不想松开，身体很疼，但是，心里更疼。
绞在一起，好像四肢百骸都被拧成了团。
她明明应该很快活，让温杳如此痛苦甚至差点葬送傅辞渊的孩子，可是，她发现自己脸庞湿了。
为什么要哭。
她为什么要为一个下贱的男人哭。
真可笑。
真荒唐。
沈月娥抱着那堆炭火入眠。
……
洵文离开房间后，顾兰蘅才进来，她亲自去厨房吩咐要炖的汤膳。
“杳杳，好了些了吗？”
温杳抬眸，神色还有些恍惚：“大嫂不必担心……我没事了，秋阿婆呢？”
“在后院，有卫队照看棺木。”
“我想带她回京去。”温杳轻咳了声，烛火氤氲出的气息令她胸口发闷。
“好。”
顾兰蘅点头，自看到温杳满身是血举枪射杀沈月娥的时候，她就知道，出了大事。
那是温杳数年间最信赖的依靠。
她舍不得带她回京，将老太太藏在山外县以为可以远离纷扰，可恶毒总会找上门。
顾兰蘅只是没想到，沈月娥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她覆上温杳的额头，将她搀在床榻：“你好好休息，等回京、回京向圣上说明一切，自会有个公断。”
烛火湮灭。
听说那头沈月娥处吵闹的天翻地覆，可温杳却没有哭闹，她平静冷静的异常，与午后冲动开枪简直判若两人。
顾家大小姐叹了口气。
温杳听着脚步声远去。
公断？
不，她不要公断。
指甲捏紧了沾血的鸳鸯绣，这个仇，她要在回到京城之前，彻底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