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朝将楚莺拉到一边,仰头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皮翻了个白眼之后看向楚莺时又带上了笑容。
“楚楚,你怎么来了?”
楚莺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也装着无辜道,“太久没有见到你,我想你。”
“但你怎么能……”
“怎么能追到机场来?”楚莺反握住唐凌朝,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带动唐凌朝的手臂摇晃,身体也向唐凌朝的方向靠去,撒娇道:“最近你太忙了,都没怎么理我,我想你,所以就问姐姐了,是姐姐告诉我的,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唐凌朝心里那点不惬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明知道楚莺现在的态度有伪装成分在,但他就是很受用。只要楚莺愿意,他就总能甘之如饴。
唐凌朝放松下来,周遭的低气压也逐渐散去,楚莺才试探地问出她今天来的目的,“那个威廉先生……你也认识他吗?”
唐凌朝的眼神有一下闪烁,没有迟疑地回答了她:“偶然认识的。唐凌双拉到泰古集团太子爷的投资,我爸逼我做出成绩,我没办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只能和威廉先生谈一谈合作。”
楚莺用力握住唐凌朝的手,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暗藏隐忍和期待。隐忍怀疑的种子,期待他能和自己说实话。“阿朝,你真的不认识威廉先生吗?”
“最近才认识的,不是很熟。资本之间哪里有什么朋友,无非都是利益罢了。别多想,好吗?”
楚莺咬着嘴唇,在唐凌朝的目光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也落至谷底,冰凉至极。
阿朝对她说谎了。
她原本以为她和阿朝之间是不会有秘密的,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以为不管阿朝有什么秘密,至少也不会瞒着她。但现在看来,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她已经这么卑微了,阿朝也还是不愿意和她说实话。
“阿朝,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最后一次,只要这一次他选择她,她就可以忘掉过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一次。
“我今天还有点事,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能自己回去吗?”唐凌朝的表情没有任何的不耐,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让楚莺再次跌落。
“那你去吧,我自己回去。”
唐凌朝点了点,很满意她的听话,“好的,回去注意安全。”
楚莺看着唐凌朝走远,神情也越来越冰冷,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夜礼拨去了电话。“他回去了,我去地库等你。”
“好的。”放下手机后,夜礼看向面前的威廉·摩根,他耸了耸肩,“威廉先生,我太太叫我回家了,今天的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有机会和你进行更深层次地交流合作。再见。”
“再见。”
夜礼前脚刚走,唐凌朝就出现在威廉眼前,看到威廉的脸还朝着另一个方向,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夜礼的零星背影,但也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却没认出来他是谁。很快他的注意力就移开,若无其事走向威廉,和他一起离开机场。
唐凌朝因为楚莺的突然出现有些心情不好,上车之后就一直歪着头面向窗边,闭着眼睛不是很想说话。而威廉也闭上眼睛假寐,脑中也是思绪万千。
他都快要忘了有几年没有见过楚莺,要不是她重新站在他面前,又认出他正好系着的那条独一无二的领带,他都有些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风情大胆的女人竟然会是几年前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变化,但从前眼神里的怯懦与纯情早已不复存在,望着他的时候虽然隐忍着伤心,但更多流露着的是危险。
他觉得现在的楚莺是危险的。
虽然他按照唐凌朝的要求装不熟了,也假装自己没有认出楚莺,但他知道楚莺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刚才楚莺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会相信他们之间拙劣的谎言,更何况好死不死他还戴着这条领带。
唐凌朝睁开眼恰好看到威廉的手正放在自己的领带上摩挲,他忽然想到在机场时楚莺说的话,威廉的这条领带是楚莺买的,上面还有楚莺绣上的夜莺鸟。
夜莺鸟,不就是代指楚莺自己。
他语气平静,却怎么听怎么泛着酸,扭头问威廉:“怎么几年前的领带还留着,很喜欢?”
威廉一惊,手上动作一顿,垂了下去。故作轻松笑了笑,“没有,只是一直放在柜子里,看着有点眼生就戴了,根本就不记得是谁买的。”
担心唐凌朝会强行要他摘下领带,威廉有目的的岔开了话题。“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她知道我们的事吗?”
唐凌朝撇开眼神,摇了摇头,“她之前都不知道,今天会来也是碰巧,是我姐告诉她我在这里她才来的。”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楚莺出现在机场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她甚至都不担心唐凌朝会发现他们曾经的关系,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在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宁愿破罐子破摔吗?
“即便她怀疑,也不能认。”唐凌朝神色倏然严肃,凌厉到和刚才判若两人。过去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和楚莺共享或是坦白,唯独那一件,他不能让楚莺知道。
威廉更习惯于冷漠凌厉没有感情的唐凌朝,这会儿也不觉得唐突,反而借着开玩笑的语气指责他,“你这样可就没担当了,中国的美德是‘敢做敢当’,怎么你敢做不敢当?”
唐凌朝眯眼笑了笑,“就当我没有这种美德,有些事不让她也是为了保护她。”
威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再接唐凌朝的话,既然唐凌朝觉得是在保护她,那么只是按照唐凌朝要求行事的他也自然不能再说其他的什么。
唐凌朝的冷血和无情从他们第一甜认识开始至今,丝毫没有变化。即便是在面对他那么深爱着的楚莺,也仍然可以做出伤害她的事。他作为旁人,也不敢对唐凌朝有什么别的期待。
相比于他们这边都各怀心思却又比较融洽的氛围,另一边楚莺和夜礼之间的各怀心思却是悲喜并不相通。
夜礼和威廉·摩根短暂的沟通并不能说产生了多大的效果,就像平常唠嗑,还是他自来熟才能搭上话,实际效果等同于零,但他就是莫名的舒爽。
他完全是被楚莺出现在唐凌朝身边时唐凌朝那诡异的神色逗乐的,一看就是做贼心虚,尤其是带走楚莺的时候他那一副慌张之下想要找补的表情,夜礼有真的爽到。
但他的开心,完全建立在楚莺的痛苦之上。在他第N次跟着车载音乐哼出声的时候,楚莺实在是无法继续忍受,伸手关掉了音乐。
夜礼不怒反笑,他就等着楚莺先做点什么,他才开口,这不机会就来了。
“唐凌朝都跟你说什么了,回来这么不开心。”
“怎么?想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然后好趁虚而入。”
“这话说得,那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楚莺朝他翻了个白眼,“珍惜你为数不多的玩乐时间,因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迎接你职业生涯中最黑暗的时光。”
“尽管叫他放马过来,我拭目以待。”
一路沉默,车子停在家门口了,都已经熄火了,楚莺才懒懒靠在椅背上,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忽然叫住解开安全扣的夜礼。
“夜礼。”
夜礼一只手刚按下安全扣,另一只手还拽着安全带,听到楚莺叫自己,所有的动作停顿住,抬眼看向侧脸面对自己的楚莺。
“怎么了?”他是有些疑惑和惊讶的,因为楚莺叫他全名的时候其实不多,而且还是这么严肃认真,就更少了,光听语气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都开始屏住呼吸。
“如果你发现你很重要的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夜礼着实愣住了,忽然问他这么上价值的问题,他是不是也应该正儿八经地回答一下?唐凌朝到底是和她说什么了让她这会儿这么不对劲。
“那还是要看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吧,如果是善意的欺骗,其实最后还是能理解的,只要过了自己心里那关,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和不可原谅。”
楚莺不禁发笑,原来一句善意的谎言就可以掩盖欺骗的事实和所带来的伤害,既然是出于善意的,那么说实话,告诉她真相,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当然能。”夜礼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在看到楚莺扭过头看向自己以后又无端生出些心虚,“至少我活到现在都做到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原谅不了的谎言,除非谎言等于事实。”
除非谎言等于事实。
楚莺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当作自己的回应,按下安全扣之后先夜礼一步下了车。
夜礼之所以能说这话,大概是没有被拙劣的‘善意的谎言’所欺骗过,所以才会这么天真的说出这样的理想化状态。
而楚莺心里很清楚,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等于事实的谎言。
如果她和威廉先生的过去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或许她不会在意那样拙劣的谎言,可偏偏她和威廉先生的过往,是让她残缺的身心走向支离破碎的源头。是她万劫不复的开始。
如果那个时候阿朝就和威廉先生认识,那她算什么?她和威廉先生肮脏的过往又算什么?
唐凌朝和威廉可能早就认识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楚莺心间,她无法接受这件事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