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第二日按理是该认亲,但新郎新娘双方除了江氏再无其他正经的亲戚,所以族长就将认亲的时辰定在了午时初,正好认完亲,可以热热闹闹的再吃一顿。
绘之卯中起来,这个时辰在庄子里头不算太早,也有那天不亮就去地里的人。
韩铭爱吃长生果,是一年到头都不嫌烦的,拿别的果子给他他还不乐意,绘之自打将他接过来,就干脆特意辟出一块地来种这个。
长生果跟长生果还不一样,有紫衣的,有白衣的,也有红衣的,韩铭偏爱紫衣的,这个个头也小,炒出来喷香喷香,绘之便多种了些,她下种的时候有点晚,也是想试试花生究竟能长到什么时候,大雪之前收获,那么冬日就有了消遣。
她在地里拔了会儿草,又松了松土,逮住不少从隔壁豆地里越界过来的豆虫,放在随身编的一个竹笼里,打算带回去喂鸡。
这一忙活,时间就过去一个时辰,等从地里直起腰,就看见老郑头跟衡瑞俩人俱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新嫁娘的娇羞,呵呵,不存在的,她压根都没想起来,再说男女睡觉这事儿,大家都睡,又不是只她一个人,也不觉得羞。
这就是家里没亲戚的好处了,没人帮忙,烘托不出那个害臊的气氛来。
“早啊,郑叔,昨天没见着婶子,婶子快生了吧?”她笑着主动打了声招呼。
老郑头“呵呵”两声,“我不早,你挺早的,那个,你婶子挺好,快生了,就在家院里活动活动,害怕出来万一生路上啥的。”跟小民回答县吏的问题似的,回答的很到位,就是语调十分轻蔑儿,说不出的怪味。
绘之再看向衡瑞,不懂他眼中的怜悯是怎么回事,便只笑着点了点头。
她只是将衡瑞救出来,并没有像李牡丹一样限制他的自由,谁知道他竟然就在小田庄住下来了,跟着郑叔不知道在鼓捣啥。
韩铭的醋缸不稳,时不时就要晃一晃,唯恐腌不酸她,所以这会儿她干脆就无视掉衡瑞的目光,对老郑头道:“我出来也有些时候,这就回去了,你们忙吧。”
衡瑞连忙叫了一句:“等等。”
绘之停下脚步,看见他走到她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对青山铁矿……”
绘之觉得自己笑得“慈眉善目语重心长”:“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做,总归我们是本地人,把握更大些。”
衡瑞道:“我怕李夫人知道我在你这里,会对你们不利。”
绘之心想你把自己想的倒是挺重要,不过就算真的重要也不要紧,李夫人应该很快就顾不上他了,因为她也会对李夫人不利。
她对衡瑞笑了笑:“不要紧,我婆婆在这里,她是侧室,再嚣张也不敢的。”
衡瑞没想到她这么傻,很显然李夫人并不怕江夫人啊,男人的宠爱是关键,其他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他没看出绘之的敷衍还要再说,一旁的老郑头却看出来了,笑着将他拉走,又冲绘之摆手:“你去忙吧,我们趁着这会儿凉快多干点儿。”
绘之趁机离开,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如果说老郑头跟衡瑞的眼神还勉强能归类到正常里头,进了庄子众人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惊悚”。
绘之不免惊奇,她喜欢泯然众人,现在被人这样看着,不免生出“难不成我生了三头六臂”的疑惑,恨不能摸摸自己尾椎看有没有长出尾巴。
她穿过众人,才拐弯就听到有人嘀咕。
“听说膝盖都磨出血了……”
“是呢,也不知道韩三爷是怎么消受的……”
绘之退回来,拧眉问:“你们说谁?”
众人活像看见阎王,一哄而散,连个回答一下她的疑惑的都没有。
被人避如蛇蝎的感觉这还是头一遭,绘之站在原地呆了呆,莫名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就不是个合群的人,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比一堆人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要快活。
见果真没了人,她只好摇了摇头扛着锄头回家。
可到了院墙外头,听着里头的声音,她才晓得,这下是真不对劲了。
里头一毛二毛正在争吵,声音很大,大到令人怯步不敢上前的地步。
“三爷都这样了,她还出去!丢不丢人啊!”
“那也不能去找,李盛已经去找大夫了,你想弄到人尽皆知是不是?”
两个人吵来吵去,绘之听出好像韩铭哪里不好来,忍不住上前推开门:“怎么了?”
见了她,两个人倒是不吵了,一个气鼓鼓的走到一边,另一个则钻进了灶房。
唯有牛栏里头的老牛窝心的叫了几声,似是对她回应。
绘之随手搁下锄头,推门进屋,她听到外头一毛二毛的动静,像是又围了过来,也没有在意,而是专心的往**瞧去。
第一眼,她瞧见的是他露在外头的一双腿,膝盖那里根本不是磨破皮,而是磨烂了!
昨夜他那样勇猛,她昏昏沉沉的,将他腿疾忘的一干二净,早上起床了,他又窝在被子里头,她哪里晓得他竟然……
这算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是先生气还是先打人?
韩铭感觉到她的气息,嘴角先笑,然后露出个讨好的眼神:“姐姐,我再睡一会儿。”
绘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算发热,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外头一毛二毛一个嘀咕一个咳嗽,她见韩铭皱眉,伸手替他抹平了,得了他一个眷恋的眼神。
等韩铭又睡了过去,她才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走到外头,轻声吩咐两个人:“你们跟我过来。”
走到灶房,确定韩铭听不到动静了,问两个人:“是谁到处张扬的?纵然你们不服我,有没有问过三爷的意思?”
一毛二毛俱都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二毛跪下道:“是小的见了三爷的腿那样,先吓着了,咋呼了些。”
绘之真是,一肚子火这会儿都漫上来了,心里想打韩铭两下,怪他不知道节制,出了事腿都那样了,还一味的闹个不停。一会儿又怪自己,只顾着睡觉,倒是想一想那就不是个多么强壮的汉子,她倒好,一睡无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