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莺来的时候夜景才刚刚睡了个午觉醒来，薛晨也在，她一来，病房里其他人忽然就安静了不少。夜景的眼珠也滴溜滴溜转个不停，但他精神还有些困倦，一时竟然张不开嘴说话，说不出他想说的话。
夜礼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想起身走向她，但也想到夜启明和他说的话，走向楚莺的脚步突然顿时，表情也瞬间冷了几分。
“你来了。”
楚莺点了点头，看向了病**的夜景，内心很复杂。实际上她以前只是远远的见过夜景几眼，甚至都不是近距离见过，现在看到苏醒过来的夜景，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想过，夜景的眼神会是这样的。
一双眼里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虽然现在还有些憔悴，但仍是晶莹剔透，他的眼神满是善意。光是看着这样一双眼，她都不敢相信夜景会是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
“我有话想单独和夜景说，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楚莺直接看向了薛晨，担心薛晨会不配合她，也不知道薛晨在想什么，竟然听话地出去了，楚莺看着她和夜礼都出去之后，才转过头和夜景说话。
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觉得离得还是有点远，她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直接把手放在了夜景手边。
“阿景，你不记得我了吗？”
夜景看着她，眼里充满疑惑，微微摇摇头。“不……是。”
他没有忘记什么东西，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和楚莺有一点点像，但根本就不是楚莺的脸。
“你说我不是莺莺？”楚莺见夜景眨了眨眼睛，抿唇笑了笑，“我是莺莺啊，你昏迷太久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有很多不一样，但那是因为你出事之后我也受伤了，才去整容的，不然我要用什么样子来见你呢？”楚莺说着说着，眼眶渐红，还拉起了夜景的手捧在自己脸边，一副泫然欲泣的深情模样。
夜景还是摇头，甚至还想收回自己被楚莺握住的手。
“不是……不是。”他知道，她不可能是他的楚莺。
楚莺也不想继续说服他接受，放下他的手之后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没关系，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不逼你。我想问问你，当年，你昏迷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夜景虽然不认识她，但还是乖巧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找莺莺。”
“然后呢？”
“没找到……莺莺，楼下……楼下……”夜景忽然变得很慌张，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楚莺见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站起身，摁住他的肩，“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在楼下干嘛了？看到谁了？你有没有见到我爸妈？你都和我爸妈说什么了？”
夜景意识逐渐昏迷，根本听不清楚莺在说什么，可楚莺却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她可以接受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这样的可能性只能由夜景来回答她，如果夜景不说出真相，不能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算是报警或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你告诉我！告诉我真相！”
楚莺晃动他的肩膀，在身体**和楚莺的摇晃之下，夜景的身体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噗——”他忽然歪头吐出一大口鲜血，溅到了楚莺手部和脸颊上，仪器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直守在门外的夜礼冲了进来，一眼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先按下了呼叫铃才把楚莺从夜景身边拉开。
“楚莺！你在做什么！”
楚莺最近休息并不好，脸色憔悴也不比夜景好，这会儿因为脸颊和脖颈上沾上了夜景的血，平白增添了不少破碎感。她觉得有些委屈，唇一直紧紧抿着，下巴也在颤抖，眼中再多的倔强也没能阻止蔓延的泪水。
很快就有医生和护士来将夜景推走，仓促间楚莺被撞到了一边。
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一颗泪从她眼中落下。她开口，声线颤抖。“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就那么难吗？”
楚莺看向夜礼，一张脸写满了别扭，她倔强不服，却又觉得委屈。
明明她才是当年的受害者，为什么现在是她在咄咄逼人还要好像是她做错了一样。
“夜礼，如果今天是你，是你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亲人，你还能嬉皮笑脸地站在这里，冷冷静静地说我不在乎吗？”
“你能吗？”
“你让我相信你大哥，相信当年的凶手不是他，我接受了，我接受这样的可能性，可至少也他能说出来另一种可能性啊！”
“楚莺，你先冷静。”夜礼想安抚住她的情绪，但又不能确定大哥和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时还不敢告诉楚莺。“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凶手，为你的父母报仇。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楚莺推开他的手，像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眼神呆滞。她想摇头，却不知道怎么笑了起来，似冷笑，似自嘲。
“随便了，你还能让我有怎样的失望呢。”
安排人将楚莺送回去后夜礼才赶去手术室，薛晨还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夜礼抛过来，下意识看向他的身后，没看到楚莺。
“她人呢？”
夜礼叹了一口气，“回去了。”
“我早和你说过了，不要让她来，现在好了，把你大哥气吐血，又要抢救一次。”
夜礼不悦皱起眉，“医生说了大哥体内余毒未清，和楚莺没关系，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错都算在楚莺身上，当年的事，她已经很难过了。”
薛晨翻脸，脸色难看，“她难过，我就不难过么？我的儿子成了植物人在**躺了整整五年？我不难过吗？”
“你当然可以难过，但这件事是我们夜家欠她的，就当是为了我们自己积德，妈，别再针对楚莺了好吗？”
虽然这一次楚莺回国之后和薛晨的见面看起来是楚莺要凌厉得多，占了上风，但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之后他去查才发现，原来当年他的母亲和父亲做了那么多的事。
不仅是楚莺，包括楚灵甚至是整个楚家，当年在他父母的警告之下，已经活得喘不过气了，最后丧命于大火中至今还没找到凶手，夜家欠楚家太多了。
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偿还楚莺。
哪怕是奢求一句楚莺的原谅，他觉得自己都无法说出口。那样的痛太锋利，锋利到楚莺早就千疮百孔，最后赖以生存的竟然是血海深仇。
他怎么都还不尽，只有帮她找到真正的凶手。
他其实已经找到了疑点，大哥苏醒之后他曾问过大哥出事那天的事情。夜景虽然昏迷许久，但记忆还停留在那一天。
当时大哥是在教职工宿舍进出口不远的地方找到的，而教职工宿舍只有那一个进出口，如果当年他是因为去找楚莺而和真正的凶手擦肩而过，那么也很可能是凶手害怕自己暴露而将大哥打伤，可能是时间来不及，所以他没有确认大哥是否真的死亡，只想着那场可以吞噬一切的大火或许也能将大哥的尸体拆骨入腹。
大哥告诉他，自己在宿舍楼下遇到唐弟弟。话未说全，但应该是他们都认识的人，而那个时候他们认识的唐家，恰好有一个在国外念书的弟弟。
唐凌朝。
大哥在教职工宿舍遇到了唐凌朝，这件事本身是存疑的。因为他所知道的事实，是唐凌朝在高二的时候被找回来，仅仅是在唐家待了几个月就被送往了国外，唐凌朝真正回国，应该是在半年前才对。
如果唐凌朝五年前曾经回来过，为什么没有回家？
唐凌双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唐凌双是知情隐瞒，还是连她也不知道，他无从知晓，如果贸然去问唐叔叔可能会被怀疑……
***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主动约我吃饭。”餐厅里，唐凌双走到夜礼所在的桌边坐下，取下肩上的包放在一旁的空位上，还没坐稳就先讽刺夜礼一把。
夜礼有事想问她，本来想着今天不管唐凌双对他态度怎么样，他都不会怼唐凌双，不会冲她发火骂她。然而唐凌双一来第一句话他就没忍住。
“有你饭吃就不错了，那么多话。”
“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可就走了。”唐凌双立马变了脸色，当下就开始威胁他。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夜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变聪明了。
唐凌双轻笑，略带嫌弃地睨了夜礼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没事求我会请我吃饭？”
“我……”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有事说事。”
既然唐凌双都这样说了，夜礼也不再躲躲藏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唐凌朝是在我们高二那年被找回来的，我们高三开学后不久他就被送去了费城，一直到半年前才回国，对不对？”
唐凌双眉头微微蹙起，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对唐凌朝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他在国外那么久都没有和你们说要回国吗？”夜礼觉得这不应该，唐凌朝那么久没有回家，说送走就送走，还一去那么久不回来，这怎么可能？
“他三岁就丢了，十六岁才回家，你觉得他能对我们有多深的感情？之前照顾自己那么多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对他来说，在唐家和在国外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一点什么。”唐凌双挠了挠鼻子，想到了一件小事。“我记得好像是高三的时候吧，我爸说朝朝想回家，但是当时因为不是马上要高考了，我爸就没同意，说等我高考完我们再去费城找他。他知道以后就说不回了，也不让我们去，然后就是高考那天，楚……灵家里出事，我们也没去成。”
“那之后呢？之后你们一直没有去找他吗？”
“当然有去。我去英国之前，我爸妈和我一起去美国找了他，住了一段时间才回来。”唐凌双觉得不对劲，“不对，你干嘛突然这么关心朝朝？”
“没什么。”夜礼否认，不打算说实话，“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唐凌朝。如果你不希望将来你会后悔的话。”
唐凌双觉得他好奇怪，一张脸都皱起来，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我懒得管你，能请我吃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