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唐凌朝正踩着油门撞向自己的瞬间，唐凌双的脑子一瞬间宕机，呆呆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动作。
人的大脑机制在这种时候，似乎无法将指令下达到肢体。
唐凌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向自己，连带着挡风玻璃之后，唐凌朝几近疯狂的脸。
她不明白。
另一道声音卷入这荒唐的场景中，夜礼急速踩着油门，全速冲向唐凌朝的车，在唐凌朝撞上唐凌双之前，他的车猛地撞向唐凌朝的车，将车撞得偏离方向。
剧烈地撞击之下，两辆车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唐凌朝四处躲避着夜礼的撞击，一心只想结束这个已经知道他秘密的姐姐。
但夜礼也是铁了心地要保唐凌双，即便引擎盖都被撞得掀起来，他也完全没有犹豫阻止唐凌朝。
两个人的速度都过快，很快就因为连续碰撞而侧翻，唐凌朝的车被夜礼撞得失去平衡，在公路上翻转了几圈，倒翻在马路侧边。
夜礼的车则是撞上路灯之后弹起，也侧翻向一边。
唐凌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软着一双腿跑向离她近一点的夜礼，因为腿软，短短的距离离还摔了两次。
她跑到夜礼车边，去拉车门，发现车门已经卡住根本拉不动。
夜礼也已经陷入了昏迷中，她担心车会爆炸，只能拍打着夜礼的脸，企图唤醒他。
“夜礼！你醒醒！别睡！别睡！”
唐凌双不停拉扯夜礼，希望可以叫醒他，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只能赶紧跑回车上去拿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但她才刚拿到手机，正拨着电话，就看到唐凌朝浑身是血的从车里爬出来。
唐凌双很想问问他怎么样，想到刚才唐凌朝意图杀自己这件事，她的脚步就硬生生停下了。
看到唐凌朝跌跌撞撞越走越近，唐凌双不得已只能大喊，希望可以唤醒他的良知。
“朝朝！你停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想想楚莺！你如果出事了，楚楚该怎么办？”
唐凌朝没有回答他，却越走越近，担心他会继续伤害夜礼，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逃离现场，只能愣生生站在原地。
唐凌朝扑向他，很快掐住了她的脖子，比起刚受完伤的唐凌朝，唐凌双显然体力更充足一点，她奋力将唐凌朝一推，唐凌朝很快就被她推开摔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她仍然希望唐凌朝还有机会。“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担心这件事会被楚莺知道，我不会告诉她的。”
唐凌朝匍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继续爬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还是选了他，为什么你们都要选择他？为什么！”唐凌朝恼怒捶向地面，咬着牙再次从地上爬起来。
他唇角还淌着血，笑得狰狞。“你以为楚莺是谁？”
“你不是一直讨厌她吗？这么讨厌她怎么会认不出她来？”
唐凌双还在恍惚他在说什么，他再次扑向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去死！去死！”
警车呼啸而来，唐凌朝以为是唐凌双报的警，愤怒似要冲破头脑，他虽然受了伤，却还是用着最大的力气，一心至唐凌双为死地。
唐凌双扯住他的手，用力向下拽，让自己得以呼吸。看着陌生无比的弟弟，她难受得哭出来。“别再做错事了。朝朝……”
有警察向他们跑过来，都举着枪勒令唐凌朝放开唐凌双，但唐凌朝却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丝毫不退缩。
他的手仍然在用力，却更像是抵死挣扎，他眼角倏然落下热泪。
“你知道吗？我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其实是开心的。”
“但也只有那一天。”
“在我知道唐既明要把我送走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我的家里。我没有家人。我生来就是自己一个人。死的时候也是。”
他突然发狠，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唐凌双大喊了一句“别开枪！”，但子弹却应声嵌入唐凌朝的肩膀。
唐凌朝很快脱力，松开了唐凌双，像一片落叶般倒在地上。
他眼前忽然出现很多画面，在被找回之前的艰苦日子，在被找回家之后的孤独岁月。
他短暂的二十多年的人生，清清楚楚只有楚灵在她身边的那四年是滚烫的。
唐凌双跌坐在地上大哭，弟弟当着自己的面被枪击，被警察带走，另一边夜礼还卡在车内昏迷。
这样的场景比她过去所有时候都还要夸张和吓人。
她的精神也趋于崩溃，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浑浑噩噩地被警察带离现场。
***
夜礼醒来的时候，身上插了不少管子，他费力环顾了四周，确认楚灵在窗边站在，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楚灵转身看向病床，她瘦了不少，整个人有种枯槁感，看向夜礼的眼神有种缺失灵魂的麻木。
她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向病床，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我昏迷了很久？”夜礼没法动弹，只能歪头看着她。
楚灵慢吞吞地摇头。“还好，三天。”
“那凶手？”夜礼差点说出唐凌朝的名字，考虑到楚灵的心情，他还是及时打住。
楚灵再次摇头，像个机器人。“不知道。”
“楚灵，你……”
病房门‘噌’地一下被推开，唐凌双像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
看到夜礼睁着眼睛，还不忘阴阳怪气挖苦他，“哟，你醒啦。”
夜礼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癫。“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唐凌双不客气地扯了一把椅子大剌剌坐下，一脸像在骂人的样子冲夜礼说着：“我真是谢谢你！”
夜礼和楚灵都没继续往下接话，病房里的气氛忽然就静谧下来。
意识到自己态度不该这么硬，唐凌双也很快心虚起来，说话的语气也逐渐软化。
“那个……”她突然有点不敢看楚灵。
唐凌朝被逮捕那天，他和她说的那些话，在当下那样的情况里她根本听不懂，但在回家之后她越想越奇怪，才终于明白，原来唐凌朝是在告诉她，一直以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最讨厌的楚灵。
但她讨厌楚灵是一回事，唐凌朝伤害楚灵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凌朝害楚灵至此，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继续针对楚灵了。
“朝朝已经醒了，他托人给我带话说想见见你。”
楚灵的头微微偏了几分，像是终于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她慢慢抬起头，机械一般看向唐凌双。
却没有说话。
唐凌双也觉得有点尴尬，回避楚灵的视线，看向别处，摸了摸鼻子，非常不自在。
“如果你不想去就不去。没关系的。”
楚灵一直没有回答她，夹在两人中间的夜礼都听不下去了，很快皱起眉道：“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你是不是缺心眼？你有病是不是？”
唐凌双自知理亏，难得没有回怼他，却给了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病房，我们不想看到你。”
唐凌双被这样赶还是很生气，但始终还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说什么都要争个赢的。
楚灵一直不说话，她也觉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起身拿着包就往外走。
在她关上门的瞬间，楚灵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会去的。”
刹那间唐凌双也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握着门把手，和楚灵遥遥相望。
看着只有一双眼睛还和过去一样的她，唐凌双不知该做何心情。
以前她虽然不知道纵火案的真凶到底是谁，但对楚灵的遭遇仍然没有多少同情心。现在知道她的亲弟弟就是凶手之后，她只觉得心很痛。
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痛，最终她也只是朝楚灵笑了笑，随即关上了病房门。
这大概是她此生唯一能对楚灵释放出来的善意，当然，即便她有多余的善意，楚灵也不一定会愿意接受。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唐凌双和世界背道而驰。
关于她其他的心意，关于她过去醉心于夜礼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全部消亡了。
那天夜礼明明知道她是给唐凌朝去通风报信的，他却还是为了救她不惜撞上唐凌朝的车，能为她做到这种份上，大概也是为他们这些年的友谊，画上的圆满句号吧。
夜礼，祝你幸福。
夜礼忽地打了个喷嚏，牵动全身的伤口，痛得倒吸凉气。
他疼得龇牙咧嘴，楚灵在一旁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夜礼神色满是心疼，勉强向楚灵伸出手去。
“楚灵，你拉着我的手好吗？”
楚灵慢慢向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握住了他僵硬的手。一丝温暖都感觉不到，谁都无法给予对方一点温度。
但夜礼仍耐心劝说：“楚灵，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抓到真凶，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虽然这个真凶有点跑偏，不仅不是她一直在恨的人，反而是她一直爱着的人。
“等这些事都结束了，我陪你再去祭拜叔叔阿姨和姐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