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呆滞地点头，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夜礼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管他问她什么，她都会点头。很快他也进行了测试。
“等一切都结束了，重新和我在一起好吗？”
楚灵再次点了点头。夜礼终于心满意足笑起来。
很快楚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手从夜礼手中抽出，起身朝外跑去。
她没留下什么话，夜礼虽然焦急，但因为身体都被病床绑着，根本下不了床。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哪里，只能艰难伸出手去按响铃声。
有护士很快跑了进来，他拜托她跟着楚灵，要注意她的安危。护士也很快追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夜礼觉得自己醒来之后的精神头很快，偏偏心跳总是很快，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楚灵一路跑出医院，拦了辆的士去了陵园。到山脚下的时候她下车，路过花店，她在门口站了几秒，很快就走入花店买了三束花。最大最好看的那种。
离开这里的五年间，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来祭拜她们，却始终没能回来。
她抱着花束，踏着一层一层阶梯，走到爸妈还有姐姐墓碑所在的地方。
她脚步轻缓，像是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吵醒她们。
楚灵将花束分别放在三座墓碑前，这里也被打理得很好，没有杂草，也看不出多年不见人来。
当初在这里为她们建衣冠冢的决定，是夜礼帮忙执行的。他那个时候就告诉她，这个陵园一定会好好对待每一个亲人。
现在看来，大概是这样。
“爸妈，姐姐，我来看你们了。”
楚灵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眼泪早就流干了，却没想到她明明没有想哭，却还是不自觉落下了泪。
“杀害你们的人，已经抓到了。”她跪在墓碑前，羞愧地低下头，觉得无脸再见她们。
“我很对不起，这几年居然傻傻地和杀人凶手在一起。我……”
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头伏在地上痛哭。
天渐黑的时候，有陵园的人找到她，提醒她该离开了。她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站起来，双腿痛如刀绞。
“爸妈，姐姐，我下次再找看你们。”
最后看了家人一眼，楚灵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龟速下山，走到陵园门口。陵园的人已经为她打好车，要送她回去。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医院。
她到病房门前时，夜礼正在和他爸妈吵架，她抓着门把手，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他们是在因为自己争吵，楚灵却无端生出一丝羡慕。真好啊，还能吵架。
楚灵推门而入，病房里三个人都看向她，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她面无表情走进去，薛晨很快拉着夜启明出去。即便他们吵得再凶，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要再多说什么。
他们前脚刚走，夜礼立刻开始解释：“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楚灵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有淡淡的弧度，满不在意道：“没事，比起以前来说，这已经好很多了。”
她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竟然对他们的指责和谩骂免疫了。
可她越是不在意，夜礼就越是心疼。
“对不起。”注意到她裤子上有泥土，头发也有点乱，夜礼问：“你下午的时候去哪儿了？”
他询问的时候语气也非常淡，深怕有哪里触动到楚灵不好的情绪。
但楚灵似乎比他想象中消化得更好，她大方回答他：“去了一趟陵园，几年没去看他们，担心他们会记恨我。”
夜礼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情，“他们怎么会记恨你，他们只爱你。”
“我也是。”
楚灵恍若未闻，很快告诉夜礼：“明天上午我要一趟看守所，如果下午还没回来别太担心。”
夜礼没追问，至少现在楚灵看起来是正常的。她也需要去和唐凌朝说清楚。
他点点头，遵着医嘱很早就入睡。
楚灵去工作台借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堆东西，还笔的时候又将信件转交给护士。
“麻烦你件事，明天下午如果因为我不在夜礼闹的话，请帮我将这个交给他。谢谢。”
回到病房后，她在病床边盯着夜礼看了很久。
房间里还开着一盏淡黄的灯，夜礼的脸在灯光之下更显苍白。
楚灵看着他的脸，仍然觉得眼前就是以前的夜礼。
曾经那道耀眼而灼热的光芒，她一直处心积虑接触，事实证明，那道光也曾灼伤过她。
如果没有她的话，夜礼过去那些年的生活，或许还能更加璀璨吧。
翌日清晨，楚灵换了身衣服，去到看守所。
看守所地偏，又是早晨，她感觉不到任何生气，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在说明来意之后，她被人领着去见了唐凌朝。
唐凌朝已经剃掉了头发，穿着统一的衣服，脸上难得有一天放下他的傲气。带着镣铐的双手也乖巧地放在面前。
在看到楚灵时，他有些局促，却也明显开心了许多。
但楚灵却笑不出来。
“我没想到你还会再来见我。”
楚灵眼神空洞，再也没有往日的情感，握着的拳也能说明她的隐忍。
“总要和愚蠢的过去做告别。”
她说话的语气很硬，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但唐凌朝却仍然还是很开心。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
“不管你怎么想，我爱你这件事，一定是真的，当年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不求你原谅我，但不要否定我对你的爱好吗？”
他言辞恳切，苦苦哀求，仿佛死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件可怕的事，但楚灵如果不能确定他的爱，他才为之痛苦。
楚灵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说着：“我不知道你的爱是怎样的，但杀害我父母和姐姐，又让我委身于人，把我毁得一丝不剩，然后再来说爱我，这样的爱，我没法苟同。”
“你一直告诉我，你想要的一切都必须要得到，但我从没想过，你的手段是这样的。你根本不是爱我，你只是享受毁灭，你让我变得一无所有，再来变成我的依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知道这一切，会怎样厌恶你吗？”
唐凌朝一直摇着头，情绪逐渐变得激动。“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爱你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可以给你幸福的！我可以！”
他越来越激动，很快被狱警拉走。彻底消失之前嘴里还大喊着是爱楚灵的。
楚灵走出去，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才得以觉得有些轻松。
阳光斜斜照过来，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她仰头去看太阳，却被刺得睁不开眼。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爸爸妈妈。
***
一直等到下午楚灵都没回来，夜礼急得在病房里大喊大叫，扯着所有手边能碰到的东西摔，让薛晨和夜启明都去找楚灵。
见薛晨和夜启明无动于衷，夜礼在病**费力挣扎，眼看就要直接下地自己去找，护士倏地推门而入，将楚灵留下来的信封给了他。
夜礼根本还没打开看，就猜到了是什么意思，他大声尖叫着，让夜启明帮帮忙，甚至恳求他。
“爸！我求你了！去找她！她会死的！”
他很清楚，他的生命，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楚灵。
如果让他在没有楚灵的日子里度过余生，那他宁愿已经被唐凌朝撞死。
“去找她！”夜礼红着眼眶，眼泪落如雨下，“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失去她！”
夜启明也没辙，只能打电话让人去查。
与此同时海边。
楚灵脱下鞋子，在海边坐了许久，直到第一个大浪打过来，打湿她的脚和裙子，她才起身往海浪的方向走去。
她追随浪的方向奔跑，踩着湿润的沙砾跳跃。听着海浪席卷的声音，她忽然觉得很放松，有种前所未有的触感。
她极少来海边玩，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海边这么治愈人心。
浪花越来越大，不停打湿她的裙子，连头发丝也不放过。
她脚步停顿，不再演着海滩奔跑，而是朝着浪花奔腾而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白色的浪花逐渐让她产生晕眩感，一次比一次大的浪花也让有些站不稳。
好累啊。
楚灵忽然笑起来。
她看见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都在前面，他们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不停地向她招手，让她和他们一起玩。
她没有犹豫，很快跟着他们走去。
阻力越来越大，她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向前，她向爸爸撒娇。“爸爸，我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背背我。”
“或者你拉住我的手，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了。”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齐向她奔来，一家四口终于拥抱在一起。
一个大浪打来，海平面消失人类的踪迹。
***
夜礼知道自己只要打开信，就会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实。
可如果楚灵真的要离开，那封信就是楚灵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双手颤抖，一点一点展开纸张，看到楚灵娟秀的字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内容时，他还是忍不住痛哭。
泪珠落在字迹上，迅速晕开，开出一朵朵悲伤的花。
夜礼用病号服的袖口擦拭泪迹，终于强迫自己看到最后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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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终于不再怀疑你爱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