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掉平原上所有的瓦剌骑兵，秦王的军队已经回来到城门口。
东察合台的士兵不认识隋旸，一个个如临大敌，燕明见势不妙，赶紧安抚好东察合台的人，说城外亦是大宁的军队，你们不用感到害怕云云。
燕云军已经去打开城门了。
隋旸策马踏进外城，目光精准地落在燕明的身上，看他一身血色，面色苍白，身体有些虚浮，不免微微皱了皱眉头。
燕明苦笑着朝他行礼道：“燕明见过秦王殿下！”
隋旸“嗯”了一句：“你在此地纵酒声色了？怎么看着如此虚弱？”
燕明无奈道：“正相反，我中了细作的蛊虫，性命微浅，昏死数日，今日傍晚才刚苏醒过来。”
隋旸的脸色一沉：“怎么中的蛊？”
燕明便简单地将事情给隋旸讲了。
隋旸听后，十分愤怒道：“这萨满教是何等邪教！岂会有宁可让人灭国，也要排挤异教徒之说？！不如便借此将这破教在东察合台拔去！”
燕明连忙安抚住隋旸：“殿下莫怒！咱们先进营帐再细说！”
隋旸看了一眼燕明那虚弱的模样，思索片刻，少倾，道：“走吧，带本王到你们的军营。”
在军营里，士兵们都纷纷去包扎伤口，两个医疗兵给燕明涂上止血药，将他的肩膀和胸膛都缠上厚厚的绷带。
燕明失血严重，还有些没缓过来，胃里也空得难受，一问隋旸也赶了好几天的路程，没吃什么东西，干脆让人抄了两个简易小菜，烤了几串羊肉，两人胡乱凑合着填饱了肚子。
两军士兵也都安排下去轮番打饭填肚子。
秦王吃喝完毕，切入正事：“你们的人怎么这么少？燕云军六十万人，就舍得派你们这些人来？”
燕明：“燕云军守卫着整个与乌斯藏接壤的大宁边境，且不说布局分散，调遣困难，就是调上了，彼此间统领不同，也很难步调一致，管辖不便。”
“况且，此战虽然乌斯藏与瓦剌联盟，但毕竟参战人数不多，倘若燕云军都调走，只怕乌斯藏的军队会趁机突袭大宁的边疆。”
“我接到消息，你们此行带了一万五千人，如今看来还能参战的不到九千人，其中还有部分东察合台的士兵，你们折损这么严重？柳空绿呢？”
说到这个，燕明笑容更加苦涩：“我们分了五千人给叶玙的军队。叶指挥使刚刚赴任，阿端卫又改革，他必然难以抗衡，所以我同殷将军商量，由柳空绿带队去支援叶指挥使。”
隋旸闻此，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其实，本王也很疑惑，这几乎是将叶玙往绝路上逼迫。”
燕明默然，这毕竟是议论君王，秦王能够明说，因为他是嫡亲皇子；而燕明却不同——燕明毕竟是个外人，而且镇北侯府颇受天子的忌惮。
秦王道：“本王同你明说，今夜你们遭遇的突袭，其实很大一部分是本王的缘故。”
“你大哥燕清用飞鹰传信给我本王，献出将瓦剌骑兵逼迫退出柳城、火州的计谋。”
燕明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这场战役竟然还有燕清的功劳。
“本王依言为之，他们失了二城，被我军一路追赶北上，没有出路，这才铤而走险地要破釜沉舟攻取别失八里的外城。”
燕明听得满头黑线，心里暗暗诽腹道，别人家的兄弟是相亲相爱，王八蛋大哥专挑他这个弟弟坑！
秦王喝了口茶，目光落在钉在板上的地图上：“燕清原本预计，你和殷雪光在一人受伤或死亡另一人尚且良好的情况下，应当能够比较轻松地撑到本王的军队来。”
“也是他的计谋有纰漏，他没想到别失八里竟然会有那种蛮不讲理的女疯子。”
燕明叹气道：“能千里之外谋划全局，他已经是个天纵奇才了，只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人，换做以前，我也不相信会存在。”
“萨满教内部的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愿闻其详。”
“在几十年前，就是因为桃花石魏掌握着萨满教的核心，教会中圣女和圣物皆出自桃花石魏，惹得其他信奉萨满的国家眼红，于是联合将桃花石魏灭国。”
秦王认真道：“这样的教会，何必留它？难道要培养出一国这样的疯子么？倒不如我们就此将之拔除。”
燕明却陷入沉思。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倒不能如此武断。一国兴，百姓苦；一国亡，百姓苦。萨满之所以有如此多信众，无非是因为百姓想要找个精神寄托罢了。总得有什么支撑着他们能活下去。”
秦王若有所思。
燕明接着道：“况且我稍稍了解了一些萨满教的情况，他们教会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残暴、邪恶。然而一个东西一旦庞大起来，不免会生出阴暗、蛆虫，挑起战争和杀戮的是极端的教徒，不能把他们同普通的信众一概而论。”
“说来我们所要当心的，也是这一部分极端者。”燕明正色道，“我的师父曾经同我说，如果有人极端地主张一事物，那最后他往往会站在其的对立面上。”
秦王垂下眼眸：“不曾想本王长到这个年纪，倒被你这小子给教育了。”
燕明连忙行礼赔罪：“微臣不敢！请殿下赎罪！”
秦王摆摆手：“不必这样，你说得有理。然而这些人却不得不管，你不是把那疯子抓住了么？不如我们便审审她。”
“这帮人必然是有组织的，或许能从她口中撬出点什么。”
燕明：“那便明日下午吧，现在已经半夜，也让士兵们好好休息。”
秦王颔首：“善。”
回到营帐里，燕明累得倒头就睡。
不知是否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王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呈现出一个幻景。
他似乎作为旁观者，站在桃花石魏的皇宫前，皇宫的形象是模糊不清的，然而燕明就是确认那是桃花石魏的皇宫。
他“看见”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下，桃花石魏的贵族们纷纷惨死于三国联盟的刀下，然而一个少年却偷偷带着两位公主从萨满教的圣殿里刘出，没日没夜地逃亡……
那个少年，似乎长着拓跋鸿的脸，然而十分年轻英俊。
至于两位公主，在梦中十分模糊，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