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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中元节
  四人下一个的落脚点,是昙花县。
  在寻到客栈后,辰让单独见了竹忍。
  竹忍以为是因为虎符一事,便问她道:“接下来公子可要去北方寻找张将军?如今只缺一块震下符,只待凑齐后便可正大光明地入硕阳了。”
  辰让摇头。
  “不必,那个做个以假乱真的即可。”
  竹忍惊诧。
  随后便是了然。
  的确,张家所在的北方寒冷无比,加之张家一贯高傲,先前连福家的信件都没回,他们想去找人拿虎符,怕也难。
  远不如皇上所说的作假。
  那么多的虎符,谁能分出十六之一的假符呢?
  “既不是此事,那公子所来为何?”
  辰让看他,问道:“阿织的身份如何?”
  身份?
  “无论是宫中的,还是戏班的,大可一说。”辰让坐下看他。
  竹忍迟疑片刻,虽有心隐瞒,可他知道皇帝既问这话,必是有所考量,遂道:“我只知,宫女阿织是丞相的人,当初丞相带她去太妃宫中,应是无疑的。至于戏班的阿织,竹忍虽不确信她是否就是宫中的阿织,但长久看来,她本性良善。”
  辰让点头,又问他:“你可见过罗织县主?”
  “并未。”
  “张玲珑说,阿织与那县主长得一般模样。”
  竹忍一愣。
  这怎么可能?
  可随即又想起先前在马车之上,他眼前那一幕——阿织与那县主模样重合的场景。
  难道……
  真的只是巧合?
  “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否认。
  后察觉自己失态,匆忙揖礼认错道:“公子恕罪,竹忍认为,若是有疑,可先传信硕阳询问丞相,定能将阿织的身份查清。”
  “好。”
  辰让点头。
  待竹忍离开后,张玲珑便来了。
  他笑道:“公子,今日是中元节,出去走走吧?”
  辰让摇头。
  “不去。”
  如今诸事繁杂,哪有这闲暇呢?
  张玲珑凑过来坐下,劝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公子陪我过生辰吧。”
  辰让:……
  又过生辰?
  这是今年第三个了。
  见辰让不语,张玲珑不由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张玲珑。”
  辰让看他,“你又骗孤。”
  张玲珑一怔,随后便是一笑。
  “哎,哪里就是骗了呢?”
  辰让不再看他,只觉心头火气重。
  那厮又巴巴地解释道:“其实我是鬼节生的,一年有四个鬼节呢,我自然也有四个生辰了。清明、三月三是,中元节自然也是了。”
  “鬼节生的?”
  辰让怪异看他,都说鬼节出生的孩子都是无福、丑陋的,张玲珑这模样……的确不像。
  “公子方才说‘又’骗你……”张玲珑笑道,“还有何事?”
  “你说你父母双亡。”
  张玲珑点头:“的确如此——我那爹,有跟没有差不多的。”
  辰让抿唇。
  张玲珑又问:“别的呢?”
  别的?
  大约就是那一场的背叛了。
  张玲珑自然也想到了。
  二人的症结就是此处,只不过相逢之后一个未提,一个也未追究,可到底是一根刺,分别扎在二人心口,深且痛。
  “公子,我没想伤你……只是想着,既然你注定要败,不如我提前拿些好处,由我来动手,还能护住你的性命,岂非两全其美?”
  辰让看他:“与虎谋皮。”
  张玲珑也感叹道:“的确如此。”
  “谁能想到那娇滴滴的县主竟如此厉害,与我一同落了崖还拿匕首杀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吓到忘记她的模样。”
  “落崖?”
  辰让没想到,张玲珑居然也得了报应。
  不过当日她从崖底逃离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了重物落下的声音。
  总不会,这么巧的罢?
  见她感兴趣,张玲珑拨了拨衣领,露出心口上方的那道疤,道:“你看,我这也算得了苦果,公子就不要生气了罢?”
  那疤虽已淡去,可瞧着依旧触目惊心。
  辰让看着那疤,心中滋味难言:张玲珑那样一个受了小伤便大惊小呼的人,再见后,对这伤却是一直未提……
  辰让偏开眼。
  “衣服穿好。”
  “哦。”
  张玲珑拉好衣领,随后便见辰让起身,熟悉地向他伸了手,道:“走吧。”
  过生辰。
  第三个生辰。
  看着细细长长的手指,张玲珑突觉心头发梗,随后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宫中一般的模样。
  但此刻他却知道,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做出从前一般的错事了。
  或许,他也愿意如撩喜一样。
  为了眼前的这双手,为了旁边的这个人……
  付出一切。
  昙花县的中元节,与硕阳城的三月三一般冷清。
  此处的人亦信奉鬼神之说,因而每逢鬼节都只在家中祠堂上香即可,只有夜里偶有几人去放河灯。
  昙花县的河灯,恰是一桩美谈,因为在这河中央,有着昙花朵朵,唯有在鬼节前后盛开,着实是又奇怪又令人不得不更加去信奉鬼神。
  辰让与张玲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有许多人在放河灯,他们买了两个也学着旁人的模样去写祝福、放灯。
  这祝福,可以是给已逝之人的,也可以是写给最在意之人的。
  张玲珑写的是:母佑我父,母佑我,母佑存泽。
  辰让写的则是:贺张玲珑生辰,祝长命百岁。
  二人写的字全都又丑又乱,卖河灯的老板也忍俊不禁,道:“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般配的字迹呢。”
  折好河灯后,张玲珑便一手托一个,率先往河边走去。
  一边倒着走一边看辰让道:“公子,那老板夸咱们的字一样好看呢,你高不高兴?”
  辰让抿唇。
  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字丑。
  见张玲珑要撞人了,她伸手一扯,不悦道:“看路。”
  “嘿嘿。”
  张玲珑贼贼一笑,不说话了。
  待到河边,二人刚把河灯放下,便听身后有人喧哗,回头一瞧竟是县衙的人,那些人赶出一条通道,一顶轿子便露了面。
  待停了,下了人,辰让才发现是周光鹿。
  周光鹿下了轿,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
  作为代帝巡游的周大人,他从客渠县一路到这昙花县,当真是不容易,生怕有人害他不说,还要以身涉险来放河灯。
  不为别的,只为他卜的卦。
  这几日他总做噩梦,梦见辰让披头散发地来找他伸冤,醒来卜卦之后,才知这女帝死得又冤又气,所以才趁着鬼节来放个河灯、求个安静。
  周光鹿一边买河灯,一边想:做完这些,今夜一定能睡个好觉了!
  卖河灯的老板问道:“大人写什么,要几个?”
  “写:早死早超生,别来祸害我。”周光鹿掏了银子道,“买九十九个。”
  “每个都这般写吗?”
  “嗯。”
  卖河灯的老板顿觉这是个大生意,登时笑得眼睛都没了:“那大人可得慢慢放,我这写字也要写一会儿的。”
  “知道了。”
  周光鹿先捧了三个往河边去,一边撩水放河灯一边嘀咕:“又不是我害的你,你找我做什么?谁让你太信任张玲珑了,别人略施小技你便进了套子——我最多是在周光显跟前多提了一句你看重张玲珑,旁的又没错,做什么来吓我?”
  “有本事你就去吓周光显!”
  周光鹿嘟嘟囔囔地说着,见旁边有人递过来河灯,伸手便接了,可那手指并不像官差的一般粗糙,而是细细长长的。
  不知怎的,有些眼熟。
  突然,周光鹿想起了自家那些被折断的南海木兰箸。
  还有他的雕梨兰花床……
  他讷讷抬头,终于看到那个在梦中折腾反复的人。
  存泽帝!
  “啊——”
  周光鹿掉进水的时候,砸起河灯大片!
  水中太凉,他扑腾着,既想上岸,又想离辰让远些!
  偏偏辰让遥遥向他递去河灯,并问道:“大人还继续放灯么?”
  那厢张玲珑拆了一个,念道:“早死早超生,别来祸害我?周大人,谁祸害你了?”
  看着岸边两人温和无害的模样,周光显不由吞了口水。
  他们两个,还活着?
  方才跟他说话温和得厉害,倒显得放河灯的他有些绝情寡义了。
  正欲说些什么,周围突然嘈杂一片。
  周光鹿也不知道是谁跳下了水,只见一串水花迸溅,有人捂了他的嘴便往外拖!
  待醒神之际,眼前便是一片花花绿绿的布.条.子。
  还有那柄……
  眼熟的大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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