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阳城。
丞相华自达在收到竹忍的信件后,并未着急写回信。他盯着那信看了一夜,直至第二日一早上朝,方才起身。
太妃宫中依旧冷清,华盛儿躺在**不知生死,华自达不知道周光显用的什么毒,使得他的幺女如此受苦,每日只靠补药续命。
**的女儿,消瘦了太多。
华自达更是愁白了发,几声咳嗽之下,周光显进了来。
他道:“丞相找本官何事?”
华自达看他。
到今日为止,华自达终于明白,当日他曾劝周光显如张玲珑一般入皇上的后宫,周光显说他志不在此,却非是淡泊名利,相反,他的志向远大,野心也够足。
从始至终,他谋的便是罗织县主为帝之事。
华自达暗嘲自己识人不清,做了周光显“杀死存泽帝”的帮凶。
但如今,他再无退路。
华自达咳过几声,方才拿出袖中的信件,说道:“这是竹忍传来的消息,本相希望能用此物,换太妃一条生路。”
周光显看过信后,眉头轻皱。
罗织……
竹忍为什么要问罗织的事?
难道,竹忍见过她?
这些日子他为了找罗织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去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没有消息,若是……
周光显看向华自达。
终是开口道:“太妃总躺着的确不好,也该起来走一走了。”
闻言,华自达心下一松。
周光显将信递过:“告诉他,阿织就是阿织,与县主无关。”
“……好。”
竹忍在收到华自达的回信后,终是安定。
只是他并未注意,在信件的末尾处有一个金色的印记——他只顾着将这消息告诉辰让,好证明阿织的清白。
到达昙花县的时候,周光鹿已是被救出来的第七日了。
这七日,辰让又像从前逼迫他做丞相一般逼迫他“背叛”周光显,张玲珑更是苦苦劝说,说周光显是逆贼,辰让才是丰朝的主!
周光鹿讪讪一笑:“是主,那你当初还下了手?”
张玲珑:……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辰让并未在意,只道:“他是他,你是你。周光鹿,这是最后一日,若不点头,孤杀了你。”
周光鹿虚虚一笑道:“我卦象上说我能活到九十呢,比启帝活得岁数都大!”
辰让眼睛一凉。
周光鹿暗道不妙。
本要逃跑,奈何整个人都被捆在了椅子上,只得带着椅子往外跑——这么一跑一撞,正好碰上竹忍。
竹忍嫌他碍事,一把丢去外院,关门道:“公子,丞相回信了。”
“阿织只是一个小宫女,并无其它身份。”
张玲珑伸手:“我瞧瞧。”
竹忍看他一眼,却是将回信给了辰让。
张玲珑:……个个都在无视他!
辰让看过后,将信还给他,点头道:“既如此,孤便放心了。竹忍,你与她一起留在此处,孤明日与周光鹿同回硕阳。”
竹忍却道:“皇上,若要回硕阳,或许还需要一物。”
“什么?”
“福琪梦传来消息,如今福建名已与其他将军达成一致,要护送皇上回硕阳城,他们愿为卒子,以身先去。”
对此,辰让并不觉得如何。
福建名等人的心性,实似墙头草。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便应了。
只是竹忍所说的那一物,却是只有福建名才知道的。
据悉,当时留惠帝遣散诸位将军前,曾单独召见过福建名,后来,虽是不许他们入硕阳城,但一旦有要事发生,便可凭借八方虎符无诏入硕阳。
这些几位将军都知晓,但唯有福建名才知道,想要无诏而去,除了虎符外,还需要一件信物。
这信物,就在齐曲县。
竹忍道:“取信物一事,福建名不敢擅作主张,想要皇上前去一同开启,却不知……是否为陷阱?”
“不怕。”
辰让倒觉得信物一事不像假的,就算是假的——她如今手里有大量的醉骨堇,自是不怕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周光鹿代帝巡游的队伍便从昙花县回了齐曲县。
只是,除了增添了几辆马车外,还多了一辆囚车——方达的手下正在囚车内手不停地制醉骨堇,方达则坐在囚车外边儿,问道:“你累不累?”
手下暗自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没多久,方达便被将士赶了出去,再不能靠近囚车了。
因着昙花县与齐曲县相邻,没几日队伍便到了。
福建名已是等候许久了。
只是面对这一次的辰让,他再没从前的无礼,而是恭敬相迎,双膝跪地、叩首,端的是——臣心十足。
其余的将军、公子亦跟在其后。
“长拜吾帝!”
辰让点头:“起。”
“谢吾帝!”
一行人起了身,因先前算计过辰让,故而此时面上总是一副赔笑模样,落将军更是不知该如何与其对视。
倒是福琪梦与落方方,在真诚地笑着。
辰让扫过这一圈的人,问道:“信物在何处?”
福建名没想到她如此着急,不由道:“信物虽在齐曲县,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再带您去如何?”
天色正是中午,辰让担心事久有变,仍是坚持道:“今日吧。”
福建名不好违逆,终是应了。
很快,车马备好,一行人终是去了。
路上的时候,被竹忍看着的周光鹿卜了一次石卦,皱眉说道:“不对啊,这卦有些凶,你们是要去哪儿啊?”
周光鹿并不知他们的计策,只知存泽帝还活着,至于来这齐曲县为的什么,却是半分不知。
只能靠卜卦了。
但不知是不是学的太杂了,如今他的卦象越来越模糊,不止算不出存泽帝的心思,就连吉凶祸福都算不真切了。
譬如中元节放河灯那日,卦象显示大吉,可他却被方达给劫了,还被存泽帝威逼利诱着来到齐曲县。
自然,他的确是不必做噩梦了,也算大吉。
可如今又是凶卦。
倒不知是何情景。
对着他诚挚的目光,竹忍没理会。
周光鹿又算了一卦。
“大吉?”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从来没算过这样如此相反的卦。
又算一次。
“大凶?”
竹忍看他一眼,问道:“卦疯了?”一会儿凶一会儿吉的,有毛病。
周光鹿抬头。
蓦地,喃喃道:“不是卦疯了……怕是我学疯了。”
先前那师父便提醒过他,在学了星卦之后便不要常常算卦,每月三次即可,他却压根没放在心里。
如今,算的太多了,怕是不准了罢?
周光鹿撩开帘子,将石头一丢。
暗道:再也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