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琢磨了一番后,太太觉得吴妈妈的法子要高明不少,福丫虽然教唆了桓儿手刃亲娘,可是桓儿不是还没动静么。说明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好孩子,万一真要让他知道了自己派人杀了福丫,只怕到时候他真的要手刃亲娘了。事情不能逼得这么急。
于是,太太采纳了吴妈妈的意见。
蓝初原本想等老夫人的病情稍微好些了就去请求老夫人放自己离开万府,可是没有等到老夫人病情好转倒是等来了海棠那边传来的消息。
海棠说太太那边安排了少爷前去京城外祖家昌安侯府中暂住,因眼下已经是暮春时节,拖延太久恐怕天气越发炎热不便赶路,所以让少爷稍微收拾一下早些上路。丫鬟仆从之类不用带多少,只要福丫陪着走这一趟就好。
万亦桓那边原本以为唐突了福丫之后怕是再见不着她了,按照他对于福丫的了解,福丫肯定会躲起来不见自己的,就算福丫不躲,自己也是没脸见她的。原本相处的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发生那档子事呢?
万亦桓的心中万分愁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海棠传太太的话说让他去京城的外祖家,不仅他去,还让福丫一路陪着。
万亦桓之前已经出过几次门,对于再次出门一点都不觉得突然。去京城也好,去别处也罢,他都无所谓。在他的心中最为关切的是这一次出门还是由福丫陪着。而且这还是他娘亲自作出的安排。福丫应该不会反对吧?
万亦桓有些激动和忐忑。一想到日后不能和福丫在一起,心中就一百一万个不顺畅,可是一想到可以再次外出,还能像前两次出门一样由福丫陪伴着,万亦桓就像被打了振奋剂一般。他已经开始计划该如何向福丫道歉了。这一次只要她能原谅自己的唐突,就是让自己当牛做马都行!
却说蓝初这边乍一听到海棠说自己可以跟着万亦桓一起进京,还是太太亲自安排的。心中就感觉一阵喜悦。因为不用向老夫人求情就能离开万府了。而且还是去京城那样全国最为繁华的地方。这一次只要一出门,她就不会再回来,出门在外的时候瞅准时机找个空档脱离万府的掌控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高兴之余蓝初又忍不住隐隐担忧,总感觉这一次略显紧急的进京安排里面透着一股子怪异。要知道万亦桓前两次出门都是万老爷的主意,目的是让万亦桓这个嫡子熟悉万家的生意,出门的目的地也是万家分布各地的货源和商铺。而这一次出门却是万太太安排的,目的地是万太太的娘家,出门的目的是什么呢?海棠来传话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
不过担忧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总是敌不过心中想要离开万府的强烈愿望。蓝初最终还是答应了陪着万亦桓出这一次门。
福丫同意了这一次的京城之行,这让万亦桓的心中甚是欢喜。他觉得只要福丫答应再和自己一起出门,那么自己和福丫之间的关系就还有转机!
于是就是在太太的阴险算计,万亦桓的痴心等待,以及蓝初想要逃脱万府的蠢蠢欲动之中,万亦桓的京城之行拉开了帷幕。
已经是暮春时节,端午节眼看着就要到了,天天渐渐的热了起来。为了赶在盛夏之前抵达京城,行程定下来之后万亦桓便带着简单的随从和行李出发了。
为了躲开炎热的天气,一路上大家都急着赶路。
对于这个时代最主要的交通工具,马车,蓝初已经不再陌生。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渐渐适应,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赶路这件事情,对于陪着万亦桓在外面漂泊了几个年头的蓝初来说早就是一件寻常事。
一路上急赶慢赶,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而且还比预期提前了几天到达京城。
遥遥的看着巍峨挺拔散发着隐隐王气的京城城门,蓝初的心有那么一刻的小小失神。这里便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权力,经济文化的最核心所在了!从今往后,自己就要在这里打拼,扎根了!
前路漫漫,蓝初忽然感觉有些没底。毕竟和如此高贵深沉的京城相比,远在江州的万府真的是个不起眼的所在。
马车缓缓的靠近城门,城门处早已经有昌安侯府的人等在哪里,迎接侯爷的宝贝外孙了。
“孙少爷请随在下进城。其它的随从在此等候,稍待片刻之后会有人带你们进侯府的。”迎接万亦桓的侍卫站在马车前不容拒绝的吩咐说。
蓝初看着此人一身武将打扮,身份像是个侍卫,可是身上没有佩戴兵器和相应的军衔标记,也许他只是侯府的一个护院或者家丁而已。想着侯府的一个家丁就能有如此气质,蓝初心中对于京城的敬畏不由又加深了几分。
万亦桓本打算让蓝初和他一起进侯府的。可是蓝初不想刚一进京就惹人注意,严辞拒绝了万亦桓的好意,执意和其它的仆从们一起进城。
好在侯府的下人很是守信,万亦桓前面刚走不久,就另有几个家丁前来带蓝初和其它万亦桓从万府带来的仆从进城了。
马车的车轮缓缓地滚动起来,碾压过京城城门口处的地砖,一路朝着侯府驶去。马车的速度平稳了下来,连带着蓝初那颗因为进京而有些激动的心也平稳了下来。她小心的将马车的车帘撩起一道缝隙,好奇的往外看去。只感觉京城里面林立的楼阁,热闹的街市,竟是比富饶的江州城还带着几分威严的尊贵。
权势熏陶下的商业,散发着格外迷人的味道。这种味道足以让任何心有欲望的人沉沦其中,蓝初觉得自己也不能幸免。若是能将自己的绣坊开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打拼出一番天地,那也不枉此生了。
正在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马车周围的人群**了起来。蓝初并不太在意,想着京城中的贵人那么多,说不定这阵**是冲着哪个出访的贵人呢。赶车让路的事交给车夫就好了。
哪里知道一阵**之后,人群纷纷散开。一个手持大刀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的汉子直接朝着蓝初所坐的马车冲了过来。蓝初吓得慌忙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大刀劈开了车顶,蓝初来不及回神跳车,紧接着又是一刀砍了下来!
一路上赶路万亦桓对于蓝初很是照顾,专门让她一人乘坐一辆马车,这一会儿她很想要人从旁帮助自己一下却是不能够了。想着自己今天大约不横死刀下也得落得个断手断脚的残废,心中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头顶传来“叮”得一声响!
一柄长剑生生地挡住了那柄大刀,两个相交的兵器就停留在蓝初的头顶上方不到两厘米的地方!
“还不快走!”持剑救了蓝初一命的男人大喝一声。
蓝初这才从吓破胆的惊悸中回神,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幸好她两世为人,活得时间长,定力也比其它的小姑娘强一些,否则刚刚那样的场面换了普通的十四岁女孩不吓得当场晕倒也得吓得尿裤子。
蓝初刚刚逃离了刀光剑影的危险地带,还没有松上几口气,忽然心又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重新朝着那打斗场旁边的早被亡命刀客一刀砍坏的马车跑去。
刚没挪动几下腿脚,就感觉胳膊被人死死拉住,一个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福丫,你要做什么!”
这个声音是……蓝初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缓缓转过身来,入目的是一张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谢览……”蓝初看着那张温润儒雅且秀美英挺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之前没事的时候一个人胡思乱想过很多很多和谢览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和他再见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情景。
谢览死死的拉住蓝初的胳膊问:“那边正打架,刀剑无眼,你还往那边跑做什么?快些跟我走!”
蓝初这才想起来正事,忙说:“我不走!那辆马车上面有我的画!我画了好多年的画!”
其实画还是其次,说到底那些画可是蓝初做生意的启动资金!这辈子没有别的敛财手段,之前看到古玩字画店的画作卖得都是奢侈品的价格,她这才疯狂的画画,想要用卖画赚来的第一桶金来启动自己的生意。而马车上的那些画全都是蓝初进京之前煞费苦心从这么些年来画得诸多画卷里面精心挑选的!任何一副都是她的呕心之作!
怎么可以让那些付出诸多心血的画作随着那辆马车被毁掉呢?
蓝初和谢览说了原因之后又急赶着要靠近那辆马车。
这时谢览强行将她拖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对她说:“站好了,等我回来!”
蓝初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就看到他朝着那辆破马车跑去,而马车的旁边就是那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男人。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横肉,手使一把大刀。另一个一身武将官府,身强体壮,手持一把长剑。刀客拼死相杀,持剑武将亦不退让。
而和这两个功夫高神的武士相比,朝着那辆危险的马车靠近的谢览却是一副文质书生模样,而且手无寸铁。
蓝初着急的跺脚,那个傻子谢览居然就这么过去帮她取画?万一伤着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她真的不想和谢览刚一重逢就害得谢览为此丧命啊!
蓝初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哑里蹦出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谢览一把的时候,谢览已经从那辆危险的破马车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她那些珍贵的画作。
和蓝初的紧张和失控相比,谢览这一连串的动作要镇定从容许多。那般优雅隽秀的英姿竟不像是出入刀光剑影的险境,倒有些像出入静屋雅室般雍容。
谢览抱着一堆画卷朝蓝初走过来的时候,持剑武将的手下已经纷纷赶到,寡不敌众的亡命刀客很快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蓝初看到这般情景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谢览没有受伤,而自己的画也没有受损。
正拍着心口顺气的时候,只见那持剑的武将也朝着这边走来。走到谢览的面前,抬手作揖道:“下官失职,让状元郎受惊了!”
谢览微微一笑:“赵统领客气,今日一见方知赵统领神武不凡。”
不过是曲曲一句客套话,旁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可能显得平淡无奇,可是到了谢览的嘴里却让人听起来格外的舒心。就像他脸上的微笑一样,虽然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笑,可是看在眼里却格外的让人内心温暖安定。
他一直都是那个儒雅温厚清隽的少年。
赵统领是京城中专门负责皇城安危的府衙中的一个带兵统领。官职最高不过六品,他之所以会对谢览如此的恭敬,乃是因为谢览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圣上御笔钦点的头名状元。虽然眼下并未领官职,可是一旦加了官官阶必定不会低于三品。
当然了,官职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这位新科状元郎为人温厚,相处起来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愿意与之亲近。
这一会儿赵统领和谢览打了招呼之后忍不住关切:“不知谢公子可有受伤?”
谢览摇头说:“不曾受伤。只是不知那持刀的是何人,居然敢在京城的大街上公然行凶?”假如行凶的对象是别人,他或许不会过问,可是刚刚他在一旁的茶楼上陪友人吃茶的时候非常清楚的看到那持刀的歹人是径直冲着福丫的马车去的!
因着谢览的个人魅力,原本不该对此事多嘴的赵统领不由多说了几句:“此人乃是刑部大牢里面的要犯,不知道如何就逃了出来,幸亏我今日巡街凑巧赶上,不然……”说到这里赵统领看了眼蓝初,然后接着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蓝初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哆嗦,刚刚那一刻的恐惧猛然间袭上了心头。
谢览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安抚她不要害怕。然而他的心里却在害怕,刚才的事情真的是惊险,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日思夜想的人就死于非命了!想到这里谢览心中不由下了决心,今天的事,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刑部大牢里面关得好好的要犯,如何会突然逃了出来?难不成看大牢的都是瞎子不成?
这背后肯定有人动手脚,谢览的眼底一道微不可见的寒光闪过,她掘地三尺也要把背后动手脚的人给挖出来!
大街之上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谢览和赵统领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就散了。赵统领自然是带着要犯会衙门结案,而谢览则是带着蓝初去了他在京城的暂居之地。
暂居之地并不宽敞,却也没有普通的书生的住处那么寒碜,谢览在京城的下榻之处是一家客栈后院的一厢小院子。
蓝初走进了这个小院,看到这个院子真的是小,只有三间狭小的房间,一间睡觉,一间待客,一间当做临时书房,再没有其它的地方了。院子同样的狭小,一棵树竟占去了一小半的面积。看来不管哪个时代,京城的地皮都很紧张啊。
“地方有些小,你先将就着住吧。”谢览略微有些尴尬,他并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子在衣食住行上面跟着他受苦。
可是蓝初哪里是这个时代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看完了整个小院之后问谢览:“这个小院是你租的?租金应该不低吧?”
谢览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想到她从小思维就异于常人,便实话回答说:“确实是租的,这里比较安静,而且常住的话租房要比住店便宜。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厚道人,这个日后你就知道了。”
她心中默默地道,像你这样清俊儒雅如此养眼,风华正茂的十八岁少年,若我是老板娘我也会对你很厚道的。哎!帅哥不管处在哪个时代,待遇都比平常人要好啊。
聊了些闲话之后蓝初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画作,慌忙将画抱到中间的堂屋里面的桌上放了,一个个的打开来查看,看有没有被刀剑或者木屑什么划破。
谢览也帮着她查看画卷,展开一卷卷精心绘就的卷轴小心查看,没想到一别六年福丫的画技提高的如此之多,当世之名家的手笔也不过如此了。不经意的,他的视线落在了画卷的落款处,只见一个雕刻的很是精致的印章盖着“蓝初”二字。
“好别致的名字,这是你自己取的?”谢览抚摸着落款处的名字。
蓝初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夸奖她的名字别致,心头美美的,回说:“对啊,这个是我的艺名。怎么样,是不是比‘福丫’二字有水平多了?”
谢览动作优雅地合上了卷轴,淡淡地说:“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都喜欢。”
这算不算是缠绵的情话?不知道,反正蓝初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抢拍,而且脸也有些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