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曲县之外，有一座荒山，福建名带辰让去的便是这荒山内里，此间密道缠绕、阴暗潮湿，不宜带人太多，竹忍有些担心。
福建名道：“有我在，倘若真有不测，以公子们的本事，杀了我又有何难？”
辰让也道：“无事。”
她看向张玲珑，“在外面等我。”
张玲珑一怔。
他本是要去的，可就这么一晃神，辰让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一阵发慌，正要跟进去，却被周光鹿拦了，周光鹿道：“这密道七拐八绕的，没人带路难免丢了，你还是留下吧。”
“总之很快便会回来了。”
张玲珑一想也对，福建名说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拿到东西，如今才黄昏，想来天黑前就能出来了。
他等啊等，直到夜深了，也没见人。
周光鹿看着黑漆漆的天，本想再看看星卦，偏偏没有一颗星，便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再回头，张玲珑竟不见了。
这座荒山内里潮湿得很，有的地方还滴出了水洼，嗒嗒嗒的声音在暗处回响，敲打的仿佛是人的脑袋一般。
福建名先前在密道四周燃了灯，也算明亮，不过偶有冷风吹过，灯火一闪一动，便更慑人了。
福建名指着面前的“龙踩虎狮”雕像道：“这便是启帝留下的帝陵，本是隐蔽干净的，却在动工后戳到了水源，才导致阴暗潮湿之境，后来启帝便放弃了以此处为帝陵。可先帝却将那件东西放到了这里。”
辰让看他：“将军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福建名看向竹忍：“竹公子，虎符可带了？”
竹忍点头。
福建名道：“这龙踩虎狮之雕像，共有八处空隙，须得八方虎符填充才可打开石门，听公子说，八方虎符已收集完全，不知……”
到此时，竹忍方知福建名当初为何询问虎符一事。
的确，八方虎符已收集完全，可其中之一却是假的。
福建名自然也是因为联络不上张家，所以也不知辰让等人是如何拿到张将军的虎符的，有此疑问实属正常。
竹忍看向辰让，不知该不该将真相说出。
辰让却直接拿了虎符去试。
她想，那空隙不过卡住一半虎符，作假的那个大不了放到上面，或许也能打开石门，如今十六方虎符，上与下全都合拢，共为八方整。
辰让将东西一一放好后，石门并无动静。
福建名正欲开口，突听水滴声加剧，随后未待回神，便是轰隆隆地巨响！
地上竟突现一块大洞！
辰让正正掉落其内，竹忍本要拉她，不想竟被她一起带落！
福建名匆忙后退，对此巨变大惊不已。
而此刻，那龙踩虎狮的雕像上，明明只卡住半边虎符的机关，如今竟将所有的虎符完全包裹，竟是直接镶在了内里！
福建名简直叹为观止。
突然就想到，留惠帝说过的那句“若有作假，天崩地裂。地裂之后，七日重合。”
“作假？”
福建名呆呆坐在那处——因为他们作了假，所以才会裂出大洞来。若是留惠帝所言不错，这个洞口，将会在七日之后再次合起。
到时候，皇帝与竹忍，便再也不会出现。
如此……
倒也算他为周太尉做成了一件事。
但福建名实在不知，如今是该站到哪一边？
许久之后，张玲珑闯了过来。
本是闯过无数个死道，如今见到福建名后终是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块大洞上。
“皇上呢？”他问道。
福建名回头看他。
张玲珑蓦然明白，道：“是你设计，害了皇上？”
福建名缓缓起身。
到如今，他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纵然存泽帝有些本事，可到底一无所有，加之先前周光鹿曾托他往硕阳城传过消息，那便说明周光鹿也不是存泽帝的人。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张玲珑被推下洞口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听到福建名道：“皇上就在底下，下去找吧。”
黑漆漆的大洞，张玲珑也不知落了多久，只觉自己像是身处无底的深渊，比之前掉落的悬崖还要可怖。
这里全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见。
能看得见的……
只有意料之中的死亡。
昙花县。
原本在中元节才开过的昙花，夜里突然之间大动，引来数人围观。
一日过后，终是凋零完全。
此处的县令察觉不对，怕亵渎了神明，当即将此事前往齐曲县告知代帝巡游的御史大夫周光鹿。
而今，距离皇帝不见已有三日。
周光鹿哪有闲心管这事儿？
他实在难言心中滋味。
皇帝失踪，福建名说是机关带走了皇帝与竹忍，可偏偏福建名好好的，周光鹿总觉得不可信。
还有张玲珑，他让人在里边找了几日，都没见到他，不知是不是也掉进去了？
福建名提议道：“既然存泽帝已亡，不如我们将此信告知太尉大人，再将虎符取下，也算大功一件，如何？”
福建名并不知周光鹿与周光显的关系，还以为他这个御史大夫也要跟他一般去谄媚那个太尉。
周光鹿摆了摆手：“若你有本事，取下虎符就是。张玲珑下落不明，本官还要再找一找。”
“是。”
同行的阿织是在今日才得知竹忍失踪一事，周光鹿知道竹忍看重她，便给了她些许银钱，嘱咐她离开此处，好生珍重。
阿织握着手里的钱袋，隐约记起这几日听那些在山内寻人的将士说的“大坑会吃人”一事。
她问道：“竹公子与皇上，可是掉入了那个大坑？”
周光鹿也不瞒她：“是。本官很快就要回京作禀，与你虽素昧平生，但也不想你漂泊无依，只能赠些银钱聊表心意了。”
阿织握紧钱袋：“多谢大人。只是我还想在此处等候，我相信，竹公子与皇上会回来的。”
周光鹿摇头，暗道一句“痴傻”。
那样的巨坑，若非亲眼所见，他也难以置信，丢进石头去都听不得响儿，更何况是人呢？不过既然阿织愿意留下，他也没有办法。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照这么看来，他当日补的卦象的确不错。
先是大凶，即竹忍与皇帝丧命。
后是大吉，意味着他可以暂且不必巡游，可借着此事与昙花县的异样，这两桩，便可回硕阳禀告了。
想起被丢掉的石卦，周光鹿不由叹息。
唉。
可惜。
扔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