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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成年人生存的无奈
  到了第二天,庄籽芯一睁眼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半,她倏地像个弹簧一样弹坐起,即刻下床换衣服。
  太丢人了!刚来的第二天,她竟然睡到了十点半。
  慌乱之下,她倏然顿住,这里可是云南,比起东部时差一个半小时,掐指换算,现在也就差不多早上九点钟,刚好上班打卡时间。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头顶上方却有另一个声音提醒:就算是九点钟,你现在起**班也是迟到啊。
  她连忙又加快穿衣服的速度。
  昨天擦过跌打酒之后,今天脚踝不仅消了肿,走起路来也像以往一样没有任何障碍。她发自内心感谢钟戌初。
  她又倒了一些药酒在脚踝上,轻轻按揉了一会儿直至药酒全部被皮肤吸收。
  李昭如不在屋内。
  庄籽芯正琢磨着,瞧见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是李昭如留给她的。
  “早餐在厨房的锅里温着,你起来记得吃。我去学校上课啦,得到晚上才能回来。中饭阿洛哥他们应该会来叫你。谢谢你昨天的男朋友面膜,今天皮肤很滑。昭如。”
  字迹工整隽秀,字里行间满满的贴心与友爱。
  庄籽芯看着这张字条,心里就像是被初春的阳光一直照耀着,暖暖的,柔柔的。
  原来昭如是个小学老师,难怪了,她身上不仅有种淡淡的温文娴静的书香气,还有一种母爱的光辉,是老师没错了。
  庄籽芯正在刷牙时接到姜陶陶的微信电话,一阵手忙脚乱,点开了免提。
  电话里姜陶陶像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笑个不停:“你这过山车急转弯的剧情,我作为职业民工编剧都自叹不如,挖空脑洞瞎编也绝对编不出来。哈哈哈哈……”
  “我哈你个头!要不是你个死丫头……跟我说拍风景大片……我能穿成那样过来?呸!”庄籽芯终于吐了口中的牙膏沫。
  “可谁能想到霸道总裁的甜蜜契约不是睡情人,而是要劳动改造情人。哈哈……精彩现实的生活永远百分百碾压电视剧情,哈哈……”
  “什么霸总!我是信了邪才听了你的鬼话!”
  “哎?玛莲白小姐,请问您今早的痰盂刷了吗?”
  庄籽芯直接将漱口水喷了出来:“我——”
  “ 哦, 我亲爱的玛莲白小姐, 祝您今天刷痰盂愉快! 啊哈哈……”姜陶陶突然换成译制片的腔调,然后迅速挂了微信电话。
  庄籽芯恨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掐死姜陶陶。
  洗漱干净,做完护肤后,庄籽芯又迅速化了个淡妆。
  拍风景大照的幻想虽然破灭,但是作为一个精致优雅的小仙女,哪怕不浓妆艳抹,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光的美的细节也必不能少。
  今天她穿上了她最心爱的运动鞋,身上一件潮牌卫衣加一条笔直修身的骚粉运动裤,整个人休闲干练又不失女人应有的娇俏可爱。
  她用手中不过巴掌大的小镜子,从上到下照了一遍,十分满意。
  正准备出门,可谁知一转身,视线刚好触及那个小小的牡丹花瓷制痰盂,她心房不由得跟着太阳穴一起抽痛。
  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后,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停止纠结。
  谁叫这是自己造的?就是跪着也得刷干净。
  她双手捻起兰花指,端着“牡丹花”出了后院,找到李昭如昨晚提及的厕所。
  站立在旱厕跟前,庄籽芯深深闭了闭眼,以手在身前画了十字后才鼓足勇气往里探头,生怕瞧见什么可怕的生物。
  果然是传说中的“两块板”!
  她半闭着眼,咬着牙,狠下心将污浊物飞快地倒入坑里。顿时,一阵酸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作呕,太阳穴之处更加抽痛了。
  她用手指捏着鼻子,紧闭着嘴巴,甚至连深呼吸都不敢,然后提着“牡丹花”快速撤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小芯!”
  很久没有听到人叫她这么清新又脱俗的称呼了。
  庄籽芯循声望去,土坡下方不远处,大树正咧着嘴,冲她热情地挥着手臂。
  她还没来得及过多反应,大树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上来,朝她走过来。
  大树瞧见她愁眉苦脸满满的不适,连忙关心地问道:“小芯,你这是又高反了吗?”
  “哦,是有点,头疼……”庄籽芯点了点头,下意识将“牡丹花”藏在身后。
  她的动作很快,可大树还是瞧见了:“头疼你就先歇着咯,别四处走动。给我吧,我来冲洗。”
  庄籽芯本能回道:“这哪能行。”
  “这有啥子不行?再说,是我们白平村的卫生条件差,你一个城市的姑娘上我们这儿帮忙,是难为了。我们早都习惯了,给我给我。”
  “不行不行。”说啥也不行。自己造的,怎么能交予别人弄?别说大树是个男人,就是个女人也不行,这也太不要脸了。
  “没事没事。给我给我。”大树憨劲上来,直接伸手过去抢。
  庄籽芯承认自己偶尔矫情又有“公主病”,但是自我认知极强,这种让别人刷痰盂的下作事,她可干不出来。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两人为了一个牡丹瓷制痰盂僵持了许久,拉扯之间,忽然那大红色的盖子“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砸在了来人的脚边。
  钟戌初刚进门,便被突如其来的“飞碟”吓了一大跳。待他定睛一看,地上的“飞碟”竟是桶盖,顿时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是当真要化成利剑插进头发丝里。
  他瞅着二人,眉心深蹙:“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没在搞啥子。”大树意识到气氛不对,顺势夺过庄籽芯手中的“牡丹花”,竟然也学着藏在了身后。
  “哎?你……”庄籽芯更尴尬了。
  钟戌初板着脸道:“大树,把东西还给她,你让她自己刷。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残废,刷个痰盂还要别人帮?何况还是自己用的。”
  钟戌初有点生气,昨日她穿得花枝招展刚到村子里,就已经让大树晕头转向,今日更离谱,竟然能让大树抢着帮她刷……唉,他实在是找不着言语来描述。
  他得想个法子,这女人有毒,绝不能放任大树这孩子就这么沉迷。
  庄籽芯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我有说我不刷了吗?”
  大树见着这情形,吓坏了:“阿、阿初哥,不、不怨小芯,是我偏要帮她,小芯她高反不舒服。”说着哆哆嗦嗦地将“牡丹花”还给庄籽芯。
  庄籽芯气冲冲地走到钟戌初的跟前,捡起地上的盖子,然后狠狠白了他一眼:“就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乱指责。”说完她又气冲冲地走到院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牡丹花”放好。
  “小芯,我去给你搞点井水。”憨憨的大树突然间开窍,拎起一旁的木桶就往外走。
  庄籽芯追着说:“不用,我自己来。”
  “要得,要得。”大树说话的声音明显都带着颤音。
  阿初哥哥是他的偶像,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从来不发火。可是刚才,他一眼就看出来阿初哥在生气。他从未见过阿初哥这么生气过,就算他再笨,也能看出来阿初哥是因为他在生气。他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庄籽芯跟着大树走到井边。
  本以为是那种需要扔桶下去的水井,却不想是泵井。
  这种泵井,庄籽芯在华东农家乐的地方见过,没等大树教她,她便抓着杠杆用力上下按压,仿佛要将所有怨气都撒在这泵井上。
  可那水泵就像是与她作对一般,她上下按压了半晌也不见一点井水出来。
  “得加水,加了水才能出水。”
  泵井旁放了一个木桶,木桶里有一小半水和一个葫芦瓢。大树往槽口加了一瓢水,不一会儿,井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满满一桶水,庄籽芯拎起来有些吃力,桶里的井水直接泼出来溅了一地。她害怕鞋子被溅湿,连忙丢下木桶,往后跳了一步。她甩了甩手,木桶把竟勒得她掌心通红。
  大树又道:“我来,我来。你提不动的。”
  这一次庄籽芯没再推攘,别说这一桶水,估摸半桶水她提起来都费力。
  “谢谢你,大树。”
  “你跟我客气啥子哟?”大树一边提着水一边念叨,“刚刚阿初哥好凶咯,从来没得见过他喃(那)样子呢。”
  “从来没见过?他不是就是喃样子吗,每天趾高气扬的。”庄籽芯挑着眉,说话的语调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模仿起大树。
  大树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没得没得,阿初哥人绝对的板扎a,对我们村上的阿姨娘阿婶那是绝对温柔咯,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大伙儿都喜欢他,也不晓得怎么就对你喃样子凶。”
  “可能是讲究领导派头吧,谁叫我就是个小助理呢?唉,反正我都习惯了。没事。”话虽这么说,但庄籽芯心里清楚得很。
  钟戌初对她凶,那是因为她欠他钱。谁让她弄坏了他的宝贝相机镜头呢?在美院的时候,他比刚才可凶多了。不过这些话,她不能跟大树说。
  算了算了,毕竟昨晚她脚扭着的时候,他还背了她,替她揉了脚,看在这份苦劳上,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
  想着,这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半。
  柔弱归柔弱,刷“牡丹花”这事,她还是坚持自己来。
  她让大树回屋里去,别盯着她看,她会不好意思。
  大树一走,她便一边腹诽着钟戌初,一边手舞足蹈地将桶里的井水泼向“牡丹花”。
  被井水淋透了的“牡丹花”在阳光下晶亮晶亮,像是小学生作文里描写的那样,同她愉快地打着招呼:“谢谢你主人,把我洗干净。”
  好不容易将“牡丹花”刷干净,她提着刚转身,便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钟戌初像个幽灵一样立在她的身后。
  她拍了拍胸口拼命压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钟戌初冷嗤:“放心,你脸皮这么厚,黑白无常见着一定会绕道。”
  a 板扎:云南方言表夸奖赞扬。
  庄籽芯佯装恭敬:“是,阎王老爷您说得对!”转过身便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他啰唆,提着“牡丹花”就要往院里走。
  却听钟戌初忽然叫道:“刷完了放太阳底下晒晒。”
  庄籽芯转过身,蹙着眉头看着他,满头的问号。
  这玩意儿刷完了不收起来,放太阳底下晒,这是什么骚操作?难不成这上面的牡丹花晒了太阳能变成真的?
  钟戌初的视线直指她手中的“牡丹花”,重复:“放太阳底下晒,杀菌!”
  庄籽芯嘴角微微抽搐,听话地将“牡丹花”放在了一旁的树根下,晒着太阳。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晒太阳杀菌,这操作真是绝了!
  想她庄籽芯,一个精致女孩,竟然跟一个男人在这山沟沟里为了这玩意儿死磕了半天。
  而此刻,钟戌初的视线却落在庄籽芯的脚上——一双价值几千块的白色运动鞋,他无奈地深叹一口气。
  这女人……和允夏如出一辙,不仅每日花费很多时间描绘精致妆容,还喜欢全身上下用奢侈品牌傍身,追求浮华的内心显露无遗。
  脱下高跟鞋,就换了一双这么贵的运动鞋,待会儿在这山里走一圈,就等着抱着鞋子哭吧。
  “你来找我干吗?”庄籽芯没好气道。
  大树抢着说:“快十二点了,要吃午饭了,今天上我们家吃。”
  钟戌初应声:“师兄他们去田里拍摄素材,阿洛去镇上置办材料,中午都赶不回来,所以今天中午我和你去大树家里吃饭。”
  庄籽芯暗自得意地翻了个眼,原来有人跟她一样,其实也是个闲人哪。
  大树憨憨地笑着:“我妈烧饭可好吃咯。”
  “呀!”一提到吃午饭,庄籽芯这才想起昭如给她留的早餐。她连忙跑进厨房,果然电饭锅还插着电,里面热着馒头。她赶紧拔下插头。
  钟戌初眈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揪着眉心看向她:“你该不是快十一点才起床吧?”
  庄籽芯眨巴着眼故作一脸无辜:“不是呀,十点半起的呀。”
  “所以还早了半小时?”
  “不止哦,还有时差一个半小时呢。”
  钟戌初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整个村子里的人已经干完农活回来了,就连昭如应该也上完一上午的课了,而你竟然十点半才起床,你怎么不睡到十二点再起床呢?”
  庄籽芯自知起晚了理亏,但被说教之后还是有些不快,可她又不能明着跟债主对着干,于是夸张着表情嬉皮笑脸地说:“哎哟喂,阎王老爷原来是嫌弃我起床太早,得嘞,明儿我就睡到十二点再起。谢阎王老爷提点!”
  “你……”说教的话到嘴边,钟戌初被气得硬生生止住,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上不来,深吸一口气,“你开心就好!”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目的达到。
  庄籽芯扬着眉毛,冲着大树笑道:“大树,走,去你家吃饭,带路。”
  大树乐坏了。
  出了昭如家,往右手上坡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只见又一幢云南典型的“三坊一照壁”民居出现在眼前。远远看过去,白色外墙上的石灰鲜白又干净,房顶上的黑色屋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黝亮黝亮的。
  这一路走来,这算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新房舍了。
  昭如家虽然也是“三坊一照壁”的结构,但整个建筑看上去略显老旧,墙壁上的石灰斑驳不堪,有些地方大面积脱落,一看就是失修了好些年。
  蓝天白云之下,这栋民居是真的非常漂亮。
  庄籽芯停下站立喘息,又有点高反了,虽然只是一丁点远的路程,可是只要往上稍稍一爬坡,她便要喘不上气。
  大树激动地嚷着:“我家到了。”
  庄籽芯喘息着赞美道:“这是你家啊?你家房子好漂亮。我要拍照片发到微博公众号上。”
  她顺手拿出手机,选取几个非常好看的角度,调好焦距拍了几张照片。
  大树憨憨地挠着脑袋说:“唉,就外面漂亮哈,等下子进了我家,你可别嫌弃我家里都是破烂就好。”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庄籽芯微笑着,心里却是有另一个声音在小声地说:程守洛家和李昭如家,她都见识过了,再破烂只要不是网上流传的那些垃圾场,她都可以接受。
  她向下望去,大部分村居都是这种云南特有“三坊一照壁”式建筑,偶尔也会有几幢像是程守洛家那种天井式民居,前后为房,中间为天井院落,白墙黛瓦,明朗而素雅,与华东区的民居建筑十分相似,看上去更为古老一些。
  她好奇地问大树:“你们这里好多房子和我们那里的房子很像啊,就连说话的口音,某些词都很像。”
  大树立即眉飞色舞,非常骄傲地说:“难道你没发现我们村的人都是汉姓?其实我们村的人大多数都是汉族。据说从明朝时候开始,我们的祖辈们就从应天府南迁过来。所以你会看到有很多很老很破旧的房子与你老家那里的房子很像,说话某些口音也有些相像。经过几百年的岁月流逝,先人们渐渐融入云南这片土地,好多三坊一照壁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近几十年才开始盖的。你可别小瞧了那些天井式院落的房子,有好几家都是百年的老房子呢。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历史见证呢。你再看对面的山头,就那,一条山道过去,那边的人大多都是纳西族。你再看那边,就是白平湖,湖对岸就是四川,所以我们这边人有时候说话还会夹着些四川方言。”
  大树不仅将村里房舍细说一遍,甚至还将对面山头纳西族人的生活习性也简单介绍了一下。
  庄籽芯眸光一亮,大树外表看起来憨憨的,但是这一说起白平村的历史,不仅普通话标准了,整个人形象都变得光辉高大起来,头顶上方的太阳仿佛就笼罩在他一个人身上似的。
  “大树,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说起来头头是道。”
  大树骄傲地说:“那是当然,我们村里除了阿洛哥和昭如姐,就数我最有文化了。我的志向就是成我们村最棒的向导。”
  “大树你真棒!”庄籽芯露出甜甜的笑容,并向大树竖起了大拇指。
  钟戌初一路跟在二人的后面,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禁也对大树刮目相看,这孩子这一年成熟许多,等到这里的旅游开发起来,他一定会是这里最好的向导。
  大树突然害羞了,羞涩地望着庄籽芯说:“小芯,明天我带你去白平湖捕鱼,白平湖是我们这里最美的地方,尤其冬天早上雾气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仙境。”
  庄籽芯激动道:“是吗是吗?太好了。”
  听到这里,钟戌初不禁看向大树,面对庄籽芯的夸赞,这孩子竟然娇羞了,他将目光投向庄籽芯,忽然发觉她脸上的笑容灿烂若霞,明艳招人,对男人来说是极具杀伤性的武器。大树这孩子正值阳刚血性之时,哪里能禁得起这样的**。昨天便是不对劲,今天更甚之。
  钟戌初微微凝起眉头,开始思考带庄籽芯来白平村是对是错。不行,明天绝不能让大树带她去白平湖游玩。他得想法子,不能让大树这孩子继续沉沦下去,今天下午便要将二人隔离开来。
  登上台阶,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地上晒了好些菜,庄籽芯并不认识。
  穿过照壁旁的木门,是个方正的院落,院子里种着好些漂亮的花草。
  云南的气候得天独厚,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落,种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草藤蔓,这一点是庄籽芯最喜欢的,也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
  忽然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从一旁屋里走出来,脚一瘸一拐的,是大树的母亲许艾萍。
  “你们来咯,饭菜刚烧好。”许艾萍的口音略重,但是听着十分亲切。
  钟戌初见着连忙道:“萍婶,你去歇一下,我们来弄就好。”
  “没事哦,我的腿好多了哟。”
  钟戌初连忙进了厨房。
  庄籽芯站在院落里,犹豫片刻,也跟进了厨房。一进门,她被眼前清一色的不锈钢灶台厨柜惊呆了。
  见过城市里格调奢侈高雅的欧美风格,见过物美价廉普通复合板材质的简约风,也见识了昭如家的农家土灶厨房,然而却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小村落里,居然看到了饭店里才会用的不锈钢全套厨房设备。
  银亮亮的台面和柜面,搭配着简陋的石灰墙和青砖铺地,看起来不止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
  她想帮忙的话还没说出口,热情的大树妈已经将她拉出厨房门外,让大树带着她去客厅坐坐。
  大树乐意至极。
  庄籽芯也不推辞。
  然而一圈参观下来,庄籽芯忍不住被逗乐了。
  除却整栋建筑的用材看起来新一些,屋内整体装修除了大树说的有点破烂以及摆放了些许不匹配的陈旧家具,还搭配了很多诡异的“不锈钢物件”。若说是工业风,可这里完全不是工业风的那种细节取胜,只有简单粗犷,而无细节韵味。
  厨房也就罢了,最奇特的是,每个房间里还摆着一个柜门锃亮的银色铁皮柜。
  依据家具的摆放位置,庄籽芯估摸这铁皮柜可能是个衣柜。
  她忍不住指着那银色铁皮柜问大树:“大树,这铁皮柜是干吗的呀?怎么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
  大树说:“哦,那是我们家衣柜。”
  果然给她猜中了,还真是衣柜。
  为什么会有人挑不锈钢柜做衣柜呢?庄籽芯有点想不通。
  大树挠着脑袋憨憨地笑道:“不锈钢的柜子可好了,不容易点燃。要是其他家具也都能做成不锈钢的就好了。”
  庄籽芯听闻忍不住喷笑,大树这审美有点崎岖啊,偏爱不锈钢。
  “你很有个性嘛!你家这个装修很棒,非常棒,不锈钢叙利亚风!”
  “续、续什么风?那是什么风?”
  “就是非常简约大气的一种装修风格。”
  “哦哦哦,原来我家这么厉害呀。”
  “哈哈哈,是呀是呀。”
  钟戌初端着菜进来,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从庄籽芯眉飞色舞的神情之中,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真实想法,于是一脸正色道:“去年大树家失火,屋子是后来重建的。萍婶怕再着火,坚持让大树他爸买了一套不锈钢的柜子当家具。”
  许艾萍笑着道:“唉,当时全都烧光了咯,啥子都没得落下哟,要不是有你们和阿洛,我们家怕是到今年都没得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庄籽芯听着,挂在脸上的嬉笑表情渐渐僵硬。
  在她看来滑稽又可笑的东西,却是别人家的至宝,只因为不易点燃。
  “对不起……”
  大树笑道:“你咋子跟我说对不起?上我们家吃饭,不用客气。”
  钟戌初眈了一眼,发出一声冷嗤。
  许艾萍笑着说:“没得事,整个村子都晓得,不是什么秘密,没得事哈。”
  许艾萍的和蔼可亲,让庄籽芯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尴尬且憨憨地笑着,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钟戌初,他刚好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他瞪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但那鄙夷的眼神配着他唇角不和谐的弧度,像是一把小刀直戳着她的脊梁骨,叫她坐立不安。
  自始至终,大树和阿姨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对比他们的纯朴善良,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以自以为是的幽默抖机灵,殊不知根本就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绞着手指。
  “庄小姐吃饭。”许艾萍笑着将一碗满满的米饭端在庄籽芯的面前。
  “谢谢阿姨。叫我籽芯就好了。”庄籽芯受宠若惊,这刚捧起饭碗,还没来得及夹一口米饭,碗里已经被夹满了菜,“阿姨,我自己来……”
  再看钟戌初的碗里,和她一模一样,菜堆得满满。
  钟戌初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碗伸过去,像家人一样毫不客气。
  许艾萍恨不能将桌上的菜全都夹到他们俩的碗里。
  大树笑着说:“小芯,你尝尝,我妈烧的黑山羊肉锅最好吃,里面的菌子都是今天一大早采的,最新鲜了。”
  庄籽芯夹了一块山羊肉放入口中,肥瘦相间,肉质细嫩,入口完全没有羊肉的膻味。她忍不住赞道:“阿姨,你这羊肉锅烧得可真好吃,羊肉又嫩又滑,一点不输我们那边星级饭店厨师的水准,绝对可以评上‘舌尖上的中国’。”
  “庄小姐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咯,就是瞎弄弄,哪还能上什么舌尖上的中国。”许艾萍抿嘴笑了开来,高兴得连眼角的鱼尾纹褶皱都一起飞扬起来。
  “阿姨,你别叫我庄小姐了,叫我小庄就行了。”庄籽芯说着忍不住摸出手机,拍了一张黑山羊锅的照片,“真的太好吃了,我等一下要发到网上。”
  大树自豪地说:“不是我吹,我妈烧的黑山羊肉锅,就是我们村里的招牌。”
  庄籽芯竖起了大拇指。
  钟戌初淡淡瞥了她一眼,昨天吃李昭如奶奶烧的腊排骨她也是这般激动,似乎一谈到吃,这女人便会忍不住眉飞色舞。
  妥妥的吃货!
  钟戌初不经意地轻轻勾起唇角。
  庄籽芯抬眸恰巧捕捉到他的笑容,那笑容明明该死的好看,温暖又舒心,可她心底就像是有了个小恶魔一样,怀揣疑心,现在只要他笑,她便觉着他又在暗自嘲笑她。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钟戌初挑眉看着她:“你脸上写了四个字——做贼心虚。”
  一眼就被他看穿,庄籽芯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噘起嘴冲着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幼稚。”钟戌初不屑地眈了她一眼,将筷子伸进羊肉锅里。
  庄籽芯不甘示弱,便也将筷子伸过去,一下便将他看中的羊肉块抢夺过去。
  钟戌初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啧啧啧,手上功夫不行啊,感统失调的话,这把年纪去医院,怕也是没救了。”她得意扬扬地将羊肉放进嘴里,脸上尽现贱贱的表情:抢不过我吧,我就是这么强大,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钟戌初无语凝噎,可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贱兮兮的模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经意间唇角又忍不住轻勾飞扬。
  “什么是感统失调?”大树好奇地问道。
  庄籽芯刚想说是大脑功能失调的一种,却被钟戌初抢先:“大树,上次推荐你的《动物世界》看完了吗?”
  大树一脸蒙:“什么动物世界啊?”
  钟戌初说:“就是鬣狗和猎豹那个。”
  大树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不要脸的鬣狗啊,我看了,看了,真是没想到鬣狗那么不要脸。”
  钟戌初淡淡笑了开来,夹了一块肉给大树。
  庄籽芯嚼着黑山羊肉,听二人的对话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她偷瞄一眼钟戌初,嗬!这家伙他又笑了。
  他又笑了。不简单。
  为了弄清楚钟戌初到底在笑什么,她找了尿遁的借口离开:“阿姨,你们家洗手间在什么地方?”
  “洗手间?”许艾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树推了推她指向庭院,她才恍然大悟,“哦哦哦,茅厕哦,在那边咯。”
  许艾萍指着院里的一道小门。
  庄籽芯带着手机走过去,刚走到厕所门跟前,忽然想到李昭如家的旱厕,立即顿住脚步。
  她怎么就想出来这么个尿遁的烂主意?
  她拧着眉头站在厕所门外,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钟戌初和大树母子二人正在说说笑笑,似乎并未留意到她。
  她立即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鬣狗与猎豹抢食的纪录片。浏览器一打开便是各种各样的抢食视频,她随手点开一个,《动物世界》经典洗脑片头曲开始回**,随后赵忠祥老师淳厚磁性的嗓音解说娓娓道来。
  一只体形优美,号称“草原赛跑小王子”的猎豹,守候多时终于捕猎到一只落单的羚羊。它正准备享用美餐时,忽然一群鬣狗悄悄走了过来。猎豹发现了鬣狗,立即松口丢下美味可口的羚羊,默默离开。鬣狗们一脸坏相,掏着羚羊的内脏开始美滋滋地吃食。猎豹只能远远地观望着,流着口水……原来鬣狗外号“草原上最不要脸的强盗”,所以就是王子遇着不要脸的强盗,那到嘴的美食也得拱手相让。
  嗬!这家伙,诱导大树说话,其实是在暗喻自己是王子,是可怜的猎豹,而她是鬣狗,是不要脸的强盗。
  收了手机,庄籽芯气得头发丝都飞了起来。
  坏东西,骂人都这么拐弯抹角。这一招她学会了,早晚她会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回味过来,庄籽芯也为自己幼稚的举止感到好笑。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吃完饭后,庄籽芯便在院子里玩自拍,拍花拍草拍民居建筑,寻找各种角度力求拍美美的文艺小清新照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毕竟这些都是她可以用来发软文吸引流量赚钱的素材。
  她端着手机走出院门。
  不得不说,这里处处是景,美得手机镜头根本装不下。
  大树家的位置刚好在村子的高处,站在院门前的水泥平地上远眺,风景极美。但大树说,就在他家后方离着不远的高处,还有个亭台,叫作七星望月台,那里才是纵览全村山景最佳的位置。
  庄籽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七星望月台,抵挡不住好奇心,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
  古老的八角亭台,石基上爬满了苔藓,原本刷在木柱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灰白的木头露着沧桑的岁月痕迹。
  她站在围栏处,远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蔚蓝的天空干净得如同刚织好的绸缎似的,泛着柔亮的光泽。云近得不再是课文里的描述——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够着那团团棉花状的云朵。
  这地方真是太美了。
  她拍了好些照片,又沿着原路返回。
  途中只要看到美景,她便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她盯着手机调弄镜头焦距,正要拍照,忽然屏幕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下方的土坡上。她切换手机镜头拉近了看,竟然是钟戌初和王大树,两人好像正在为什么事情争执着。
  钟戌初正往王大树的手里塞着什么东西。她又拉近镜头,是一沓粉红的钞票。王大树为难地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模样,像是在不停抗拒。钟初戌一脸正色,强行拉下王大树的手,将钞票塞进他手里。
  隔着老远,庄籽芯虽然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几乎能判定钟戌初想给王大树钱,而王大树坚决不肯收下。
  她猫着腰往坡下走去,找了绝佳的灌木丛蹲点,恰好能听清二人的对话。
  大树说:“不得行,我不能收这钱。就一顿羊肉,没得多少钱。”
  钟戌初说:“怎么没多少钱?我们来吃一次饭,婶子就宰一头羊。那羊羔好不容易长大,卖了能有不少钱,再说后面弄民宿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收,下次我就再也不上你家里来吃饭了。”
  大树说:“阿初哥,你咋个这样?要不是你,我们家今年哪里还能有房子住咯。不过是宰一只羊,让我爹妈晓得我收了你的钱,他们能扒了我的皮。”
  钟戌初说:“你把钱收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还有你程哥郑哥他们的意思。”
  大树摆手:“不得行不得行,你和栋哥炜炜哥乐哥他们这样帮我们村,吃一顿,我还要收你们钱,天打雷劈的咯。”
  钟戌初叹了口气说:“唉,你这孩子……虽说我们是来拍摄做宣传,但我们总要吃喝的呀,那还不是要经常麻烦婶子烧饭烧菜吗,吃饭怎么不需要钱?”
  大树捂着耳朵死活不听。
  庄籽芯正偷听着,忽然不知哪里来了一只无名野蜂,冲着她“嗡嗡嗡”地闹着。她不知这无名野蜂会不会蜇人,所以不敢太大动作,于是蹲着一点一点往一边挪去,意图离那野蜂远一些。
  谁知,脚下的泥土被她这么一磨蹭,靠着坡边的泥土不知怎的突然裂了一个大口,碎石泥土一阵滚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脚下的泥块彻底塌落,她的左脚跟着滑下,紧接着她尖叫着整个人一屁股栽了下去。
  钟戌初和大树听见动静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只见绿茵茵的灌木丛之间露出她的运动裤。
  钟戌初见状,顾不得塞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庄籽芯跌了个四脚朝天,一脸狼狈地躺在田里哼唧。
  钟戌初看着她无比凄惨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想笑却又得生生压住,跳下田埂,将她从地里拉了起来。
  大树跟着跑过来,紧张地问:“小芯,你没得事吧?”
  屁股跌开花怕就是这种惨烈的痛吧。
  “没得事……”庄籽芯不自觉地跟着大树一个口音,她抽吸了好几口气,痛得龇牙咧嘴,完全忘了表情管理,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另一只手死命地按着跌得很痛的屁股。这刚揉了两下,忽然瞧见钟戌初的表情,顿时脸涨得通红。
  她意识到自己应保持完美的职场形象问题,立即咬紧牙关,转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可当看到裤子上一大块草渍泥斑,她的心犹如当场被电击,一阵抽痛。
  大树追问:“小芯,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跌落下去的?”
  庄籽芯一脸尴尬,她总不能说自己在偷听,结果一个没留神就这么摔下坡道。
  “刚才我顾着拍风景,突然有个像蜜蜂一样的大虫子飞过来,把我吓了一跳,然后我脚一滑就跌下来了。”
  钟戌初眈了她一眼,虽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仍旧十分绅士地扶着她一瘸一拐地爬上坡。
  “谢谢……”庄籽芯忽然惊道,“呀,我的手机呢?”
  同样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
  钟戌初掏出手机拨打她的手机号,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在坡下的田里响了起来。
  大树连忙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屏碎了。”
  “我看看。”庄籽芯连忙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泥土。
  这次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一样。她仔细看了看,庆幸只是手机膜摔裂了:“没事,只是手机膜摔坏了,换张膜就行了。”
  “哎呀吓死我了,没坏就好。”大树跟着松了口气。
  钟戌初跟着看向大树,大树对上视线不由得一个激灵,抢着说:“我去找阿洛哥,看看路铺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要帮忙的。我先走了哈。”
  说完刺溜一阵烟地跑了,留下钟戌初和庄籽芯两人面面相觑。
  钟戌初刚同大树说阿洛让他去帮忙,这钱还没给到这孩子,这孩子已经学会借此溜了,不过去帮忙也好,免得这孩子心里又想着带庄籽芯去玩。
  他眈了一眼庄籽芯,于是率先开了口:“你这手机膜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地方可换。”
  庄籽芯看了看手机,拧紧眉心,手中的手机是当前最高端的款式和型号,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显然不可能有相匹配的配件卖,唯一的方法就是网购快递过来,但是快递能不能送到这里,是个很大的问题。
  “快递最近可以送到哪里?”
  “镇上。从这里过去差不多也得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两三个小时……应该还好吧。”庄籽芯算了算,来回五六个小时,半天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钟戌初不客气地打击说:“没人会为了一张手机膜而刻意跑镇上。”
  “我又没说要立即去镇上,我可以等。”
  钟戌初没接话,转身离开。
  庄籽芯忽然叫住他:“哎……”
  钟戌初顿住脚步,一脸狐疑地看向她:“干吗?”
  庄籽芯抿了抿唇,问道:“我们今天中午吃的羊肉,是不是要很多钱?”
  钟戌初眉心一蹙,以为什么事,于是回道:“没多少钱。”
  他转身又要走。
  庄籽芯急道:“我不是问你觉得没多少钱,我的意思是……大树家是不是花了好多钱。你们刚才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你想给大树钱,大树不肯要,我也看见了……”
  钟戌初挑了挑眉,他就知道刚才她不是因为拍风景不小心摔下坡,而是因为偷听。
  “然后?”
  庄籽芯道:“我不知道那只羊对大树家来说很重要,如果知道,那我肯定不能白吃羊肉。所以羊肉的钱,我来给。”
  她咬着唇,等待钟初戌的回应。
  钟戌初很欣慰,这女人看着不靠谱,但还算良心未泯。
  “不用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庄籽芯跟上:“怎么不用?这钱绝不能让你一个人付,这不是请客的事。你把你手机给我。”
  “干吗?”
  “什么干吗,我又不抢你手机咯,你怕啥?”
  钟戌初看了她两眼,将手机递了过去。
  庄籽芯先是打开自己的手机,通过微信,转了450块钱给钟戌初,然后又从他的微信里点开自己的头像,将那450块收下。
  她考虑得很细致,像他这样自视甚高、傲视轻物的高岭之花,如果她直接从手机微信里转钱给他,他一定不会收,所以她才拿他的手机过来,替他收下。
  她庄籽芯这个人,偶尔可能会小家子气、会抠门、会计较,但凡事都讲究光明磊落。老爸在世之时教育她最多的硬道理便是:不该占人便宜的绝不能占,这才是最大的精明。这羊肉的钱她必须得给。
  她将手机还给他,弯了弯唇角,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查过了,一只羊差不多卖900块钱,虽然咱俩没有吃一整只羊,但是必须得按整只算,因为这只羊极有可能是大树家唯一的一只羊。二一添作五,我付一半,你付一半。你现在可以把900块钱的现金给我,我去帮你给大树。你放心,这钱我绝不会黑,我一定会想法子让大树收下这笔钱。”
  钟戌初拿回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对话框界面,果然上面显示已收款450元。看完,他一言不发,淡定地拿着手机转身就走。
  庄籽芯有些不明白,追了过去:“现金给我呀。你不给我,我怎么去给大树?”
  钟戌初斜睨了她一眼,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现金?”
  “不是给我,是给……”庄籽芯话说了一半便顿住,在原地愣了有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你该不是想黑我的钱吧?”
  “黑你的钱?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钱是你给的,也是你帮我收的,我从头到尾没有操作过,丝毫不能证明它是用来兑现的,所以我权当这450块钱是偿还保证金。别忘了是你欠我钱,这后面至少还差三个零。”钟戌初说完继续往前走。
  庄籽芯突然脑子开始打结:“哎?你这人怎么就耍无赖了呢?明明来之前我们不都谈好了吗?只要我卖命一年,所有债务既往不咎。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呢。”
  “原来你对那份合约的理解是卖身契。”钟戌初扬起眉尾,佯装一脸失望,接着便连连点头,“很好,在古代,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才,通常都不配拥有自己的姓名,并且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主人的。
  ‘你人是我的,钱也是我的’,这种话我就不说了,免得说出来我这个主人占你一个女孩子的便宜。我也不剥夺你的姓名权,不用跟我姓,你就还叫你的名字。就很简单,这450块钱现在是我的钱。”
  钟戌初扬了扬手机然后放入裤子口袋,露出一个狡黠而十分好看的笑容,转身离开。
  庄籽芯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立在原地,听完他的一派胡言。什么?她是奴才,他是主人?他竟然还异想天开地想剥夺她的姓名,给她冠姓,当爸爸?
  老爸还教育过她另一个做人的硬道理——做人不可与人较劲,否则就等于给自己留后患。
  如今这一点,她必须反驳,不是她非要较劲,而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她一副好心,考虑到他会不好意思收钱,为了不占他便宜才主动向他要手机帮他收款。结果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丑竟是她自己!
  庄籽芯咬牙切齿,冲着钟戌初的背影大喊:“钟戌初!你这个‘吸血渣’!你这个坏人!你道德沦丧!你没有人性!你太坏了!”
  昨日他背她的恩情,今日一笔勾销。
  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在空旷的山野里回**。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一下子惊起,扑腾着翅膀直向四周飞去。
  钟戌初仿若没有听见,扬着唇角,心情舒畅地径直向前走。
  庄籽芯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她知道,这450块钱除非是强抢他的手机划账,否则是别想要回来。
  呜呜呜……她不能就这么算了。钱,是她的底线。她早晚要把这450块钱要回来,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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