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谅把卿城送回卿氏之后,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发现自己的下意识在担心的是,如果卿城出事,等翟天回来要如何交代,而并没有太担心翟天会有什么意外,结果他前脚刚回医院,卿城后脚就跟着过来了,沈谅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见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精神恍惚起来,他掐了掐自己的脸:“我是在做梦吗?”
卿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脸疲惫地道:“我来接你去巡捕房。”
“巡捕房?”沈谅心一沉,立刻站起来,“有天哥的消息了?不是……好消息?”
“跟翟天无关,”卿城脸色很难看,“我父亲……我是说卿纬,失足落水了。”
失足落水还送到了巡捕房,现在又特意过来接他,沈谅不敢置信地问:“溺死了?”
巡捕房和整个浦江商会的人也都难以置信,卿城带着沈谅到停尸房的时候,卿纬麾下好几个元老都亲自过来了,他们“父女”之间真正的关系没有人知道,现在卿城依然是明面上浦江商会的大小姐,会长出事也好,父亲意外身亡也好,她都是名正言顺来处理这件事的唯一人选,再加上卿城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法国领事馆,贝尔亲自出面,这几个老家伙就算心里不服,也只能憋着。
“卿小姐,令尊的意外杜某深表遗憾,”杜琅意思着露出个哀痛的表情,发现卿城没什么反应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样,“现在事情是这样,如果只是意外失足落水的话……”
“不可能,我父亲识水性,”卿城直接打断他,“我要求验尸,查明真正的死因,沈院长我都带来了,遗体就交给他吧。”
杜琅本就是这个意思,刚才和浦江商会那帮老家伙掰扯了这么久都没松口的事,卿城一来就直接拍了板,听说她之前还被软禁起来了,这一出来就如此雷厉风行,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好手段。
“既然如此,”杜琅顺水推舟道,“那就辛苦沈院长了。”
卿城又问:“是在何处发现家父的?”
“在郊区的废河里,”杜琅答道,“我们的人还在现场收集证据,你们先去医院,回头我让小唐把资料整理好直接送过去。”
“如此就辛苦了。”卿城给沈谅使了个眼色,沈谅麻溜儿地就给医院打了通电话,直接让人来把尸体拖回去了,卿城一刻都等不得,又随他一起回了医院,沈谅进去验尸的时候还在想,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又何必那么费尽心思去让小白挠他点血出来做实验,卿城闻不得血腥气味,只能在外头等着,好在沈谅动作很迅速,结果出来得也很快。
“不是溺死的,”沈谅言简意赅地先把结论抛出来,然后把白大褂脱了交给护士,自己则示意卿城跟着他进办公室,等她跟进来之后才反手把门给关上,继续说,“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溺亡,口鼻孔周围都会有液状泡沫,城外那条废河里都是泥沙和野草,人落入水中,被溺死之前,一定会有剧烈挣扎,精神极度紧张,死后会行程一种**状态的特殊尸僵,皮肤受冷水刺激,也会呈鸡皮疙瘩状,肠胃内也会有溺液和异物,这些情况,尸体上都没有呈现,而且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腐烂,他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
卿城点头:“更何况他本身就通水性,我本也不信。”
“现在就等小唐过来,看看现场还有哪些发现了。”
小唐也没让人失望,回来的时候直接已经有了判断,尸体发现的现场有伪造痕迹和移尸的现象,他在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卿纬衣袖上遗落的一颗扣子,拨开草丛之后也发现了拖拉的痕迹和被破坏过的脚印,因为有太多重叠覆盖而无法辨认,但也能侧面证明,当时现场绝不止一个人。
卿城的眉头紧紧蹙起来,究竟是谁匆匆忙忙杀害了卿黎,试图嫁祸,现在又是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结束了卿纬的生命?卿纬死前最后一个去的地方,不出意外就是那个神秘教堂,他的死是否和那里有关?
“我有一个想法,”小唐想了半天,还是犹豫着开口了,“有没有可能,卿会长根本不是浦江商会真正的负责人?”
“虽然这说法匪夷所思,”卿城快速接口道,“但我确实也是这样怀疑的,如果真正管理浦江商会,甚至对卿氏掌实权的另有高人的话,卿纬和卿黎对他而言都已经是废子,除掉也能说得通。”
沈谅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但卿城现在脑子里很乱,没有留心到他这个细微举动,沈谅忍了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唐要答应接姚芷君去报社写稿,急着回去,就先走了,沈谅借口要加班继续留着,卿城最后过去看了一眼卿纬的遗体,没什么情绪地对沈谅说:“凶手没找到之前,就让他先留在这里吧。”
她大约也是没想好要用什么心情和身份面对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陌生人,沈谅甚至分辨不出来,她眼底拼命想掩藏的情绪,究竟是遗憾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