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灯儿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张翠翠脸色突变,颤着声音问着,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妇人伸手搀扶,见张翠翠不对劲,忙将她扶到座椅处,道:“小少爷许是出去了,待会儿便回了。”
“不……”
张翠翠神情恍惚,从前的一些东西往返脑海,只喃喃说道,“他不会回来了……他跟张丰年一样,都恨不得我死了,恨不得……没有我这个人。”
“大小姐,别胡说。”妇人眼中含泪,劝道,“您别着急,先缓一缓。快,快去煮杯清茶!”
直到清茶来了,张翠翠喝下去,虽神情好些了,却仍悲戚不已。
辰让也发现她的不对,又见妇人总在劝说,她便出了门,去了将军府外的小巷。马车外果然站着张玲珑,见她来了,面上一喜道:“姑娘。”
张玲珑本以为要走,搬了小凳上马车,谁知辰让却停了脚步。
“怎么了?”
辰让道:“落一灵受伤了。”
张玲珑沉思片刻,说道:“没事,我一走,张家肯定要认他做儿子,不必管他。”
说完,便要拉着她走。
辰让依旧未动,只道:“张玲珑。”
张玲珑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道:“你总不能让我回去换落一灵啊,你知道张家是什么牢笼吗,她捆我绑我,就算我爹日日打我,我也没像今日这般满是无助!”
辰让看着他,张玲珑终是掩下所有。
他垂眸,轻声道:“我不想回去。”
辰让道:“张娘像是生病了。”
“生病?”张玲珑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不相信,“她怎么会生病,那样厉害的人,都能埋人、捆人,怎么可能生病?”
辰让向他伸出手。
“走吧。”
张玲珑迟疑片刻,终是答应。
纵然张翠翠关他、捆他,也是他的亲娘,亲娘生了病……
他要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等二人回到将军府,管家看到张玲珑回来,不由叹道:“小少爷,这事儿您别介意,其实大小姐也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太怕失去亲人了。”
张玲珑没理他,毕竟当初被捆的时候,他求这个老管家好多次,全、被、视若无睹!
辰让倒问道:“为何?”
管家:“当年大小姐成婚,本是件极好的事,所以后来大小姐有孕,纵然将军过世,大小姐也能撑下去。可就在小少爷一岁时,张丰年将其带走,大小姐便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更是疯了一般去找小少爷。”
“可总没消息。”管家道,“后来有几年,大小姐喜怒无常,时常失控。近些年才好些,只是最近……又有些不对劲了。”
管家道:“小少爷,大小姐做这些,只是怕你离开啊。”
此刻,辰让终于明白,张翠翠为什么要赶她走了,因为张翠翠怕她跟张丰年一样,会再次带走张玲珑。
往昔噩梦再现,任谁都是绝不情愿。
张玲珑拿胳膊拐了她一下,道:“看,我这娘是不是有还不如没有,忽喜忽怒,万一怒到头了,接下来不知道怎么杀我呢……”
“胡说。”辰让想,就算张翠翠要杀人,也只是杀带走张玲珑的人,怎会对张玲珑下手?
张玲珑便不说了,他问管家道:“那我爹,当年为什么要走啊?”
若不想留下,早先为何不走,非要等到他生下来,还要等到满一岁?
管家摇头,见院子已到,遂道:“这话,您还是去问令父吧。”
张玲珑不再多言,与辰让进了院子后,仍是发怂,他靠近辰让,说道:“待会儿若是说不通,您一定要救我!”
“好。”
辰让答应他,但她总觉得,这次的张翠翠不会再轻易捆人了。
二人进了内里,不知是不是清茶的缘故,张翠翠看起来清醒多了。
见张玲珑进来,登时起身,眼中又喜又气。
张玲珑忙往辰让身后一缩,道:“是不是骗我呢……这也不像生病的模样啊。”看上去生龙活虎的。
要吃人。
辰让却将他向前一推,张玲珑不设防,差点儿被推到张翠翠面前,又听辰让道:“张娘若要捆人,大可继续。”
张玲珑:……这是不是把他卖了?!
他冲着辰让使眼色,可辰让无动于衷。
身后的张翠翠似乎要拍他的肩膀,可到半路便算了。张翠翠轻声道:“张玲珑,娘以后不会再绑你了,也不会再逼你,你想做什么,娘都答应你,好不好?”
张玲珑回头,不可置信道:“都答应?”
“嗯。”
张翠翠眼中再无怒气,唯一有的只是愧疚。
“我的就是你的,张家的东西,你想给谁便给谁,娘都答应你。”
张玲珑突地脑袋一亮,问道:“我想拿出一些,给我爹。”
“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张丰年张翠翠便是一股怒火冲心,她掩下怒气,轻声细语道,“他自己唱戏赚钱,不必给他。”
张玲珑学乖了,没说现在的张丰年已经不唱戏了,只是点头:“好。”
“谢谢娘。”
张翠翠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这一日许是太过劳心,在张翠翠应了张玲珑后,又去将廖真罚得疼晕过去,才在妇人的搀扶下回去歇着了。
夜深了。
张玲珑终于知道了落一灵受伤的来龙去脉。
只是宫里的太医令为什么要来北方求金枝毒,还要杀皇上?
落一灵现在昏迷不醒,原是为了救辰让,张玲珑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触。
只能用最贵的药材去救治。
后来,辰让也去见了廖真。
凌乱的柴房中,廖真恢复清醒,无力瘫坐着。他的手指已经近乎麻木,嘴角疼得咬出血痕,见辰让进来,脸上又痛又恨道:“存泽帝,你居然还活着!”
“孤一直在活着。”
廖真吐出一口血沫,道:“你不该活着,只有你死了,所有人才能安宁。那些保护你的人,才能得到解脱。”
辰让一顿。
这是第一个毫不掩饰要她死的人,以如此厌恶的模样。
她不明白,轻声问道:“何意?”
“丞相,太妃……”廖真看她,“你可知他们,因为你的缘故,受了多少苦楚?”
廖真说,丞相一夜发白、咳疾不止,宫里的太妃成为皇帝与太尉拿捏丞相的利器,丞相在朝堂之中宛若傀儡。
廖真本不想掺入此事,但丞相对他不错,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才会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求毒。
他要用金枝毒,令太尉与皇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刺杀辰让,并非本意。
只是一时之气罢了。
“可是我不悔,因为你该死!”廖真骂道。若非存泽帝无能,那些逆贼又如何能攻进硕阳城占山为王?
就算他拿不到金枝毒,拿到存泽帝的命,或许也能令丞相好受些。
许久。
辰让终于开口:“若孤重回硕阳城——”
廖真一愣。
“什么?”
辰让看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可愿,助孤攻城?”